心魔
心魔
夜晚的慈宁宫燃着烛,香炉里点着遂翎最爱的沉木香,今夜是元宵节,遂翎给了宫人银钱放他们出宫过节。 此刻寝殿里没有任何人,她磨好墨,提起笔想要在宣纸上绘画出曾经他们一家过元宵的画面。 那是哥哥们还没有出发边疆,jiejie也没进宫选秀,父亲难得有空下厨给他们做饭,母亲在院子里看他们玩游戏,笑着打趣他们:“都这么大了,还这么贪玩。” 眼泪滴在纸上,晕开墨迹。 一只手从她身边伸过来,温柔地擦掉她的眼泪,虚扶着她的腰,将御膳房做的糕点摆在桌子上。 “阿灵自从回寝殿后,就不吃不喝,我刚批完奏折就来看你了。” 遂翎没有看他,自顾自地画着画。 她现在对他,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家族之仇还没找到真正的凶手,而她手里这把刀,还有很大的用处。 “陛下是为今日景嫔的事来找哀家兴师问罪的吗?” 今日景嫔不断言语冒犯她,下药下到了她头上,本想让景嫔挨四十板回宫禁足半年长长记性,谁知景嫔仗着自己位份和家族,口出狂言,辱骂她家死得其所,死得活该。 遂翎无法容忍,一杯毒酒送她下了九泉。 当时她喝下药后,没多久暴毙而亡,周围的妃嫔吓得一动不动,马上跪在地上。 “阿灵做事自有道理,景嫔以下犯上辱骂忠烈,是该处死。” 遂翎也知道他的说辞。 她这个位子和拥有的权利,杀个景嫔轻而易举,景嫔父亲明日还得下跪向皇帝磕头认错。 两人沉默了一会。 傅炴看出遂翎今日心情不佳,也知道她因为家中之事伤心,一句话也不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看她画画。 最后一块是遂宅后花园,她抬笔下去直直地点在那块,又往下狠狠一划。 “陛下觉得哀家这幅画怎么样。” 遂翎拿起宣纸,让傅炴观察仔细。 “阿灵画中的人物生动富有情绪,不愧是我朝丹青第一。” 遂翎变了脸色,撕了画纸。 她下笔时确实想画家人,但脑海里全都是贵妃、丽妃一族和先帝的样子。 回过神时已经画了一大半。 “陛下可以去瞧瞧眼睛了。” 遂翎丢下画纸,迈出殿门。 傅炴偷偷跟在她身后,也不说话。 他十七岁登基,已经过了三年,但这三年他跟遂翎相处的时间很少。 她成了太后,但没过几日就借口身体虚弱要去宫外汇春园修养,一去就是两年,回来后,整个人变得心情捉摸不定。 他看出她这一趟出宫,她心事多了不少。 “陛下要跟着哀家到什么时候?” 遂翎转身看着正在找地方躲的傅炴。 后者挺直腰板从花坛后面走出来,指了指一片漆黑的天空。 “今日有异兆。” 遂翎也不回应,找个地方找清净。 “阿灵认为朕还跟毛头小子一样吗?这几日放秋月回去不只是让她和家人过元宵吧。” 傅炴没有看遂翎,而是看着天空,仿佛真有异象出现。 “哀家每年都让秋月回去。” 她内心开始烦躁起来,她很讨厌有人故作高明来试探她,尤其是她亲手带大的皇帝。 精心培养的傀儡就该好好被她掌控,而不是逐渐生出血rou,跟她争权。 “朕先回宫了,阿灵元宵节快乐。” 遂翎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内心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被仇恨吞噬。 真有他全部发现那一天,她不介意拉着他一起下黄泉。 ——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在遂府外响起,宾客纷纷跨进门槛恭贺遂振和岳茗笙女儿入宫为妃。 “遂之兄,令媛花容月貌,性情温和,入宫后位分必定步步高升,将来你们家族可是享尽荣华富贵。” 被恭喜的遂振和岳明笙夫妻二人已经笑不出来,一脸苦相。 这样的送嫁仪式,他们家已经办过一次,第一次送走的是大女儿,第二次送走的是小女儿。 她们都是十六岁入宫。 从太监宣读圣旨那天起,他们一家就没开心过。 圣旨内容是小女儿遂翎被皇帝亲信看中,引荐给皇帝,皇帝色心顿起,连夜拟了圣旨要求遂翎几日后前往皇宫,位份为贵人,封号为喻。 敬文帝张弗是被扶持上位的傀儡皇帝,性格残暴昏庸无能,喜好在宫外强抢民女,带回宫里暴打致死。 护城河里随时都能看见漂浮的死尸和血水,百姓打捞鱼食用,能从鱼腹中吃出人的手指。 民间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几处地区掀起起义运动,都被张弗派来的官兵强行镇压,百姓敢怒不敢言,皇帝无能,世家只手遮天。 岳明笙眼睛哭得掉下血泪,敲着自己心口诉说命苦,两个儿子为保家卫国战死沙场,大女儿在宫中身亡,她本以为小女儿在自己身边,还能安稳度日,谁承想被皇帝纳入后宫。 遂振也顾不得君臣之礼,想要抗旨,遂翎从门外走来,一声不吭跪在地上。 “父亲,母亲,如果抗旨我们一族将不得善终,女儿愿用自己性命换父母一生平安顺遂,进宫为妃位份高了,我也好调查jiejie身亡的原因。” 岳明笙看着被他们保护长大天真活泼的小女儿,一夜之间像是长了好几岁,更是泣不成声。 “我们还有办法让皇帝收回。” 遂振不忍心看着女儿进入皇宫那样残忍的地狱。 “父亲母亲你们应该知道,躲过了皇帝躲不过贵妃一族,将我引荐目的就是让我们家破人亡,只要我们一家三口还有命,就不怕面对未来更大的困难。” 遂翎说完郑重地向父母磕了三个响头。 “女儿不孝,无法为父母养老送终,希望父母能平安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