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沈公公没有久留,李觅漫不经心地望着他跨出紫微殿的门槛背影,心下微有怔忪。 即使是年幼时抱过她的,如亲人般的长辈,也会有公事公办的时刻。 皇权似乎比阴雨时的苍穹还要压抑,无形地将她与其他事物推开。少年英挺的眉宇仍皱得严肃,几乎快演变成沉郁的怒火:“干姜草?陛下怎会相信…” 她温婉地笑,轻灵地抚慰去他再难藏掩的愤懑:“阿魏,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少女漫不经心地从榻上起来,身上极薄的冰丝软烟罗裙随着她的动作如水波般流淌,大片雪腻的肌肤在半透的衣料下若隐若现。 暑气正浓,她赤足踩在沁凉的金砖上,一步步走到殿中镀了金的冰鉴面前。伸出纤指,夹起一块碎冰,感受指尖传来的刺骨凉意,眸光流转,却比那冰块还要凉薄几分。 “父皇不是信了,而是这结果最合他的心意。”魏戍南看着她慵懒的背影,心间没由头品出两分萧索。 “二皇兄此番督办,雷厉风行。既给了父皇交代,得以平息物议,又没将三皇兄和贵妃彻底拖下水,算是懂得周全皇家颜面。”李觅转过身,指尖剔透的碎冰正顺着她温热的掌心融化,水珠顺着皓腕滑落,滴入宽衫。 洇湿一小片,露出肤色如雪的小臂,暧昧至极。 “至于真相…”少女柳眉微挑,带着几分嘲弄,到底没有说出之后的话。他只觉胸口发堵,有难以言喻的怜惜与戾气萦绕不散。少年屏住叹息,单膝跪在她面前,余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被水珠浸润的袖口,以及那半遮半掩的、随着呼吸起伏的襦裙边缘。 “公主受委屈了。” “委屈?”李觅垂眸看他,眼色晦暗不明,索性将那只还沾着冰水的凉手,轻佻地贴上他guntang的侧脸。 冰火相触,魏戍南浑身一颤,下意识想要反握住她的手,却被她反手勾住了下巴。 “这宫里,只有死人才不委屈。”她俯下身,俏脸贴近他的耳畔,兰气如丝,混了她帐中常熏的紫檀茉莉,是让他目眩神迷的幽香:“阿魏会保护我的,是吗?” 她极少在他面前自称本宫,反倒是娇软地示弱,以最楚楚可怜的模样,说出最冷心冷情的话。可如今真成了棋局中共同博弈的盟友,那副勾人的模样,已经极少出现。少年着迷地望向她狡黠的笑颜,非但不觉得可怕,反而于心底涌起一股更深的保护欲。他痴痴握住她那只在他脸上作乱的手,放入掌心,用自己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起她冰凉而软嫩的指尖。 少女见他此般,也没撤开,只顿了顿,目光幽幽地看向窗外刺眼的烈日。 “不管是谁,”他抬起头,黑眸乘满比窗外更灼人的火焰,及其珍重地承诺,“只要微臣还在,就绝不会让他们再伤公主分毫。” “傻子。”她没再低首看他,只柔声嗔骂了一句。 “天热,身上腻得慌。”李觅懒懒抽回手,娇慵地倒回贵妃榻上,水光潋滟的眸子重新似笑非笑地勾住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暗示,“阿魏,冰鉴里的冰不够了…你去替本宫,再取些来。” 透过那层薄如蝉翼的软烟罗,他能清晰看见她修长的双腿交叠,以及那抹属于记忆深处的玲珑曲线。 “…是。”魏戍南狼狈地垂下头,以此掩饰眼中瞬间翻涌而起的暗色,哑声领命。 就在他转身欲退之时,身后却传来了少女轻飘飘的嘱咐,带着几分恶作剧般的娇媚: “仔细着量…本宫如今这身子,可经不起用力折腾了。” 晚膳前皇后宫中宣见,李觅并未仔细梳妆,只在那层极薄的软烟罗外罩了一件端庄的褙子,便起身出了紫微殿。 皇后宫内自开春便悬着药香,此刻仍是倚在凤榻之上,见女儿进来,忍住咳嗽让她免礼。 锦绣端了新茶,皇后招手,示意少女坐到近前,目光在她略显单薄的身上转了一圈,微微叹道:“你这孩子,近日频频卷入危难,母后心中总是不安…。” “让母后挂心,是儿臣不孝。”李觅乖顺地接过宫女手中的药碗,亲自侍奉皇后服下。 “本宫与你父皇商议,既已及笈,选驸马的事便不能再拖了”魏戍南立在殿侧阴影处,似乎神色未变。 小公主一如往日那般乖顺,只温婉垂眸:“全凭父皇母后做主。” 皇后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京中世家子弟虽多,但本宫挑来拣去,最中意的,还是母家那边的一个后辈。” “黎家的,和你舅娘同族。他外祖父是前朝太子太傅,家学渊源,品貌端方。这孩子是个极孝顺的,为母守孝,此月才出孝期,所以之前的赏荷宴便没让他来。” 黎简。 魏戍南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裴家清流,门第清贵,确实是尚公主的绝佳人选。黎简似乎与他们年纪相似,且行事低调沉稳,并未传出过什么趣闻艳事。 “本宫身子自开春后便总是小病不断,太医也说需静养。”饶是容颜绝色的皇后在病气之中也隐有愁容,“所以下个月本宫的千秋节不准备大办,免得劳师动众。” 她话锋一转:“不过,本宫会特意下帖子,将黎简请进宫来。届时家宴之上,你也好好相看相看。若是觉得合眼缘,这事儿便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