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篇7.重生

    「葉凡！那些萌芽的愛情，都是你為了騙我的手段？為什麼……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林薇的聲音抖得厲害，像風中殘破的葉子。她抬起頭，那雙被淚水沖刷得通紅的眼睛裡，殘留著最後一絲微弱的期望。

    期望他能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假的，是誤會，是他開的一個殘酷的玩笑。

    葉凡聽到她的話，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他先是一愣，接著便放聲大笑起來。

    那笑聲在空蕩蕩的學生會室裡迴盪，刺耳又張揚，每一個音符都像是在無情地嘲諷著她的愚蠢。

    「騙妳的手段？萌芽的愛情？」他止住笑，眼中滿是輕蔑，「林薇，妳腦子裡到底裝了什麼？偶像劇嗎？」

    他向前一步，逼近她，高大的身影帶來的壓迫感讓林薇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卻。

    「我承認，我是陪妳看了演唱會，也確實跟妳牽手、擁抱，甚至……吻了妳。但那又怎麼樣？」他的語氣輕飄飄的，像是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個成年男人，對一個主動送上門的、還算可愛的女孩子，表示一點友善，做出一些親密的舉動，這很奇怪嗎？」

    他的話，溫柔地，一刀一刀地，凌遲著她最後的幻想。

    「以前不是這樣的？」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臉上露出一抹追憶的神情，但那神情很快就被一抹陰冷的諷刺所取代。

    「對，我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的葉凡，會為了一個女人要死要活，會把她捧在手心，以為那就是全世界。」

    他的聲音突然沉了下來，眼底的溫度驟降，像是結了冰的深淵。

    「然後呢？然後他得到了什麼？他得到了背叛，得到了羞辱，得到了像條狗一樣被踹開的下場！」

    他的聲音猛地拔高，憤怒像一團火焰在他眼中燃燒。

    「妳以為我還是那個天真的傻子嗎？林薇，我早就不是了！我現在學乖了，我再也不會把那種叫愛情的狗屁東西當真了！」

    他抓起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頭。

    「妳懂了嗎？我對妳所做的一切，都不是騙術，因為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讓妳誤會那是愛情！是妳自己，一天到晚活在自己的幻想裡，把我的每一次友善，都當成了愛情的預兆！」

    「那是妳自己的問題，不是我的！」

    葉凡的話像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林薇。

    她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麼樣走出那間學生會室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宿舍的。

    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耳朵裡反覆迴響著葉凡那句殘酷的「解決生理需求而已」。

    世界在她眼前失去了所有色彩，變成一片刺目的灰白。

    她癱坐在冰冷的宿舍地板上，抱著膝蓋，哭了整整一個下午。

    眼淚流乾了，心也跟著一起死了。

    原來，那都是她自作多情。

    原來，從一開始，就只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夜幕降臨，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傾盆大雨，雨點瘋狂地敲打著窗戶，像是也在為她悲哀。

    林薇站起身，像個幽靈一樣，沒有撐傘，也沒有穿雨衣，就那樣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冰冷的雨水瞬間濕透了她的衣服，貼在皮膚上，帶來刺骨的寒意。

    她不在乎。

    她只是機械地、漫無目的地走在雨中，任由雨水沖刷著她臉上的淚痕，也像是要沖刷掉她內心那汙穢不堪的記憶。

    就在一個路口，一輛黑色的賓士悄無聲息地滑到她身邊，車窗緩緩降下。

    車內，燈光溫暖，與車外的狂風暴雨形成鮮明對比。

    楚曉月坐在後座，她側著頭，正看著窗外的雨幕，臉上的表情很淡，看不出喜怒。

    而她的身邊，坐著李宸。

    李宸的目光，正溫柔地落在楚曉月的身上，他伸出手，將一絲散落在她臉頰的髮絲輕輕別到耳後，那動作裡滿是寵溺。

    他似乎注意到了車外狼狽不堪的林薇，目光淡淡地掃過來，沒有一絲波瀾，就像在看一個路邊的陌生障礙物。

    楚曉月也發現了她。

    她轉過頭，那雙美麗的眼睛落在林薇濕透的身體上，她的眼神很靜，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她沒有驚訝，也沒有同情，就只是那樣安靜地看著她，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極淡、極淡的，幾乎稱不上是微笑的弧度。

    那眼神，彷彿在說：看，又一個墮落的靈魂。

    那輛載著楚曉月和李宸的賓士，沒有絲毫的停留，就那樣從林薇的面前緩緩駛過，濺起的水花，毫不留情地打在了她的腿上。

    林薇站在原地，看著那輛車的紅色尾燈在雨幕中漸行漸遠，最終消失不見。

    她忽然笑了起來，笑得比哭還難看。

    是啊，這世界就是這麼公平。

    有人活在溫暖的車裡，被人捧在手心愛護著。

    而有人，就只能像她一樣，被拋棄在冰冷的雨中，連得到一絲憐憫的資格都沒有。

    林薇的名字，就這樣從大學校園裡徹底消失了。

    她沒有去辦理休學或退學手續，宿舍裡的個人用品也還在，只是落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彷彿主人只是出了一趟短差，很快就會回來。

    學生會的成員名單上，她的名字也依然存在，但那個總是笑著、溫柔細心處理各種雜務的女孩，再也不會出現在會議室裡。

    吳昕試著打過幾次電話，但聽筒裡傳來的永遠是「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連最後一點聯繫，也被徹底切斷了。

    一開始，還有人在茶餘飯後提起那個在教學樓頂被抓包的八卦，順帶猜測著那個突然消失的伴娘是什麼下場。

    但校園的話題總是更新得很快，新的戀情，新的競賽，新的醜聞，很快就把一個失蹤女孩的故事淹沒在時間的洪流裡。

    再也沒有人提起林薇。

    彷彿她從未存在過。

    幾週後的一個下午，陽光很好。

    林薇把煮好的麵端上桌，看著坐在對面的男人，露出了這段時間以來第一個真誠的微笑。

    這裡是離那座城市很遠的一個沿海小鎮，空氣裡總是帶著鹹鹹的海風味。

    收留她的男人，是這裡一家小旅館的老闆，一個沉默寡言的中年人，救了那個當時在雨中發著高燒、昏迷在海邊的她。

    他從不問她的過去，只是在她清醒後，遞給她一碗熱騰騰的粥。

    她留了下來，在旅館裡幫忙打掃，換取食宿。

    男人會教她如何識別新鮮的漁獲，帶她去看清晨五點日出時分，海面被染成金色的樣子。

    他用最樸實的方式，治癒著她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快吃吧，要涼了。」男人低沉的聲音把林薇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她點點頭，拿起筷子，夾起一口麵，慢慢地吃了起來。

    麵條很香，湯頭很鮮。

    是她這輩子吃過，最美味的一碗麵。

    吃過飯，林薇像往常一樣，坐在旅館門口的搖椅上，織著圍巾。

    海風輕輕吹拂著她的長髮，陽光溫暖地灑在她的身上。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那雙曾經握筆、也曾經被另一個男人緊緊牽過的手，如今正靈活地穿梭在毛線之間。

    遠處，幾個孩子追逐著海浪，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一切都安靜得美好。

    葉凡。

    楚曉月。

    李宸。

    那些曾經讓她痛苦、讓她墜落的名字和臉孔，如今在她心裡，已經激不起任何波瀾，像是發黃的舊照片，模糊而遙遠。

    或許，這樣也很好。

    沒有愛，也就沒有了傷害。

    她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帶著海鹽味的空氣。

    在這個被世界遺忘的角落裡，林薇終於找到了，屬於她自己，真正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