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牆初裂
心牆初裂
太醫的診斷結果很樂觀——沐曦的傷勢已經完全康復。 嬴政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書房批閱奏章。他放下朱筆,對跪在地上的太醫道:”確定無礙了?” “回王上,沐曦姑娘體質特殊,不僅傷勢痊癒,連氣血都比常人旺盛許多。”太醫孫固本恭敬地回答,”老臣行醫數十載,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體質。” 嬴政點點頭:”下去領賞吧。” 待太醫退下後,嬴政起身行至窗前。 暮色漸沉,凰棲閣的簷角在薄霧中若隱若現,恰如那女子般朦朧難測。他本可命人將她安置在偏遠的宮室,卻偏偏擇了這處——從書房望去,恰好能見那株她常倚的梧桐,枝葉婆娑時,恍惚能瞥見她在樹蔭下擺弄那個古怪的布偶,陽光透過葉隙,在她素白的衣袖上投下細碎光斑。。 最初,不過是為一枚棋子尋個穩妥的安置。 鳳凰降世,天命所歸。這女子若真為神女,便是鞏固王權的利器。 可如今—— 藥碗邊緣殘留的蜜漬,她總悄悄用指尖抹去; 換藥時急促起伏的胸口,像受驚的幼鹿; 還有昨日,她對著銅鏡練習秦禮,髮髻歪了半邊尚不自知…… 這些瑣碎,不該是寡人該記掛的。 嬴政猛然合上窗扉。檀木震響驚飛簷下雀鳥,也驚散了他眼底那一瞬的動搖。 “寡人要的,是這祥瑞之兆。” “鳳凰現世乃天降祥瑞,寡人留她在側,不過是為安民心、固國本。” 可為何方才太醫說她傷勢痊癒時,他第一個念頭竟是—— 那碗安神的湯藥,明日不必再送了。 案頭燭火忽明忽暗,將他身影拉長在牆上。那影子伸手似要推開什麼,最終卻只是將沐曦前日遺忘在此的玉簪,緩緩收入袖中。 “王上,該用膳了。”內侍在門外輕聲提醒。 嬴政回過神來:”送到凰棲閣去,寡人要與沐曦一同用膳。” 內侍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應道:”諾。” 當嬴政踏入凰棲閣時,沐曦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擺弄著布娃娃。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看到是秦王,連忙起身行禮。 “免禮。”嬴政在她對面坐下,示意內侍擺膳,”今日太醫言你已無大礙,寡人...” 他話音忽頓,指尖在玉箸上輕輕一叩,那聲”寡人”竟在唇齒間轉了個彎,化作一個略顯生硬的: “......孤特來與你共進暮食,以示慶賀。” 沐曦微微一頓。 這細微的轉變太過刻意——嬴政向來只以”寡人”自稱,那是王權的象徵,是淩駕眾生的距離。而此刻這個”孤”字,卻像是一道宮門悄悄開了條縫,漏進些許不該有的暖意。 侍奉的宮人偷偷交換眼色——王上今日的自稱,他們可聽得真切 沐曦低頭時,看見嬴政玄色袖口沾了墨蹟,似是來時匆忙,連更衣都顧不上 沐曦有些受寵若驚:”謝王上恩典。” 膳桌上擺滿了精緻的菜肴,其中不乏一些名貴的補品。嬴政親自為她盛了一碗燕窩粥:”嚐嚐,這是南方進貢的血燕,對恢復元氣很有幫助。” 沐曦雙手接過,小聲道謝。她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甜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近月來,秦王對她的照顧可謂無微不至,從藥材到膳食,無一不是最好的。 起初她以為這只是因為他看重的是鳳凰之女的身份,但漸漸地,她開始在他眼中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喜歡嗎?”嬴政問道,目光落在她微微上揚的嘴角上。 沐曦點點頭:”很甜,很好吃。” “孤…記得你愛吃甜食。”嬴政說著,忽然話鋒一轉,”那個布娃娃,交給孤。” 沐曦一怔,下意識攥緊了袖口:”王上要它做什麼?那不過是拙劣的玩意兒......” “拙劣?”嬴政輕哼一聲,從袖中取出一個錦緞包裹的物件,”那這個呢?” 他修長的手指解開繫帶,露出一個精緻無比的布偶——月白色的衣裙,發間點綴著細小的珍珠,連眼睫都用極細的絲線一根根繡出。最驚人的是,那張小巧臉龐上的笑容竟與沐曦有七分相似,唇角微揚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這是......”沐曦屏住呼吸。 “咸陽最好的十位繡娘,連夜趕制。”嬴政將娃娃放入她掌心,指腹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手腕,”既是你家鄉的習俗,便該有個像樣的。” 自那日後,這娃娃便成了沐曦的掌中珍寶。晨起時要為它整理衣襟,用膳時讓它”坐”在案几一角。某日嬴政踏入凰棲閣,正看見她對著娃娃自言自語:”你說王上今日會不會又送蜜餞來?” 他輕咳一聲,沐曦慌得把娃娃往袖中一塞,卻露出半截晃悠的小腿。嬴政挑眉:”看來繡娘手藝太好,倒讓你玩物喪志了。” 沐曦將娃娃往懷裡藏了藏,耳尖微紅:”還不是王上命人做的...” 嬴政看著她藏起娃娃的動作,笑意未減,蜜餞瓷盒推到她面前。 “賞你一盒。” 沐曦一怔,垂眸開盒,果然是她愛吃的杏花酥蜜。她咬下一塊,酸甜入齒,抬頭時卻見他仍盯著她看,眼中似笑非笑,像在賞花,又像在佈局。 沐曦抿唇,心頭一跳,不敢再看他,將剩下的蜜餞小心收回盒中,如藏寶物。 韓使入秦前三月·咸陽宮 五更的梆子聲剛過第三響,章台殿內燭火未熄,嬴政的朱筆在竹簡上劃出淩厲的墨痕。沐曦跪坐在殿側,指尖輕撥香爐,沉水香混著甘松的氣息悄然漫開,壓下了殿內沉鬱的墨味。 嬴政筆鋒未停,卻忽然開口:“又偷用少府的藥材?” 沐曦指尖微頓,低聲道:“太醫令說王上夜咳……” 話音未落,嬴政已伸手拂過她袖口,指腹沾上一點未洗淨的藥漬,在燭光下泛著淺褐。他抬眸,視線從她微紅的指尖掃過:“昨夜搗藥到子時?” 案上竹簡嘩啦輕響,嬴政忽地捏住她手腕,拇指摩挲過她指節上的薄繭,力道不輕不重,卻讓她呼吸一滯。 “孤許你白日制香,不是讓你熬壞眼睛。” 他的語氣仍淡,卻在她腕間多停了一瞬,像是確認什麼,又像是單純的不悅。沐曦垂眸,沒敢說那藥裡添了安神的龍眼rou,是她趁夜去太醫院偏庫翻找的。 --- 韓使入秦前兩月 連旬的春雨讓嬴政舊傷隱隱作痛,沐曦跪在龍紋席邊,指尖按在他太陽xue上,力道輕緩,卻精准地壓住那根跳動的筋脈。 她腕間的金鈴忽然輕響——嬴政袖中滑出一只繡著雲紋的小錦囊,他打開袋口,將裡頭一串蜜漬梅子取出。糖霜在燭光下閃著琥珀色的光。 “楚國的貢品。”他閉著眼,卻像是瞧見她偷瞥的目光,唇角微抬,“再揉半刻,便賞你。” 沐曦抿唇,指尖未停,卻在心裡默數著時辰。 忽地,她髮間一沉——嬴政不知何時摘了她簪著的木樨花,指節蹭過她鬢角,沾了花上未乾的夜露,又輕輕抵在她唇上。 “比蜜餞甜。” 他的嗓音低而緩,像在評點,又像在試探。沐曦呼吸微滯,沒敢舔那滴露水,只覺頰側發燙,連帶著指尖都熱了起來。 --- 韓使入秦前一月·望夷台 沐曦抱著布娃娃在廊下打盹,陶響球從懷裡滾落,在青磚上磕出清脆的聲響。朦朧間,有人為她披了件外袍,衣料帶著熟悉的沉水香。 她睜眼,正見嬴政彎腰拾起那顆陶球,玄色王袍的廣袖掃過她膝頭,帶起一陣微涼的風。 “王上……”她慌忙要起身行禮,卻被他單手按住肩膀。 嬴政垂眸,指腹摩挲著布娃娃腰間的玉墜——那分明是半截斷了的秦王璽綬,被他某日隨手丟進廢玉匣,不知何時被她撿來,磨成了小小一枚掛飾。 “孤幼時也玩這個。”他忽然開口,語氣平淡,卻將陶球丟回她懷中,驚起簷下一群鷓鴣,“只是沒你這般好運,摔了有人給補。” 沐曦怔然,還未回應,懷裡的布娃娃忽然被塞進個溫熱的物件——半塊虎符,邊緣還沾著未乾的朱砂,像是剛從軍報上拆下的。 她抬頭,嬴政已轉身離去,背影融進晨光裡,唯有袖擺掠過廊柱時,帶起一陣微塵。 韓使入秦前五日·咸陽宮 五更鼓剛過,黑冰台密報已呈於嬴政案頭。 沐曦低頭調整袖口,布娃娃從衣襟中滑落半截,珍珠眼眸閃著微光,腰間虎符與玉墜叮噹作響,聲音細碎如私語。 她下意識想藏,卻被嬴政一眼掃見。他抬指勾起她下巴,,拇指不輕不重地擦過唇角的蜜痕,語氣低啞—— “韓使攜和氏璧來秦,你猜他們求什麼?” 沐曦呼吸一滯,心神未定。袖中,露出一角折疊整齊的絹帛——一枚繡著“永”字的絹帛,最後一捺拖得長長的,像把未出鞘的劍。 韓使入秦前三日·咸陽宮 五更鼓剛過,黑冰台密報已呈於嬴政案頭。 “韓王派其叔父韓漓為使?”嬴政指尖碾碎一片乾涸的朱砂,在竹簡上拖出猩紅痕跡,”三年前澠池之會,此人曾言&039;秦人虎狼,當共抗之&039;。” 階下蒙恬按劍冷笑:”此番攜六車貢禮,倒學會搖尾了。” 前一日·驛館 韓使車隊碾過咸陽街巷時,最沉重的並非裝著明珠犀角的檀木箱,而是那卷暗格裡的《周室祥瑞錄》——泛黃的絹帛上,”鳳鳴岐山而周興”八字被朱砂反復勾勒。 當日辰時·宮門 謁者接過韓使文牒時,青銅鶴爐突然爆響。眾人只見青煙凝成鳳形,轉瞬又被晨風吹散。老太卜踉蹌跪地,龜甲從袖中滾落—— 竟碎成七片。 韓使入秦那日,咸陽宮前庭的青銅鶴爐騰起嫋嫋青煙。嬴政端坐于九階王台之上,指尖有節奏地叩擊著青銅案几。案上擺著韓王親筆所書的”通好”國書,絹帛上的金粉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韓國使臣到——” 隨著謁者長喝,一位鬚髮花白的老者闊步入殿。他身後跟著十二名力士,抬著六口雕花檀木箱。箱子落地時發出沉悶的金屬碰撞聲,顯然裝滿了貴重器物。 “外臣韓漓,拜見秦王。” 老者行禮時,腰間玉佩與青銅劍鞘相撞,發出清脆聲響。嬴政眯起眼睛——正是韓國王族才能佩戴的龍形青玉。 “韓王派宗室為使”嬴政嘴角噙著一絲冷笑,”看來這&039;通好&039;之意甚誠啊。” 韓漓不卑不亢地直起身:”數月前天顯異象,七國皆見鳳凰展翅墜于秦地。韓王特命老臣攜薄禮前來,一為賀秦王得此祥瑞,二望能一睹凰女風采。” 殿中霎時寂靜。階下文武百官交換著眼色,幾位老臣更是面色大變。嬴政叩擊案几的手指突然停住,青銅臺上留下一道淺淺的指甲痕。 “凰女一說,空xue來風。”他聲音平靜得可怕,”寡人不過在山林中搭救一墜崖女子。” “哦?” 韓漓捋須而笑,”若只是尋常女子,秦王何須大費周章帶回宮中?又何必命太醫日夜照料?”他忽然向前一步,壓低聲線:”六國皆知,秦王宮中從未留宿過女子。” 嬴政眸中寒光一閃。屏風後的沐曦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袖。她透過雕花縫隙看到,秦王的手已按在了太阿劍柄上。 “特使此言差矣。”丞相李斯突然出列,”我王仁厚,即便對敵國俘虜亦多有優待,何況是本國民女?” 韓漓哈哈大笑,突然從袖中掏出一卷竹簡:”數月前,楚國邊境守將親眼看見秦軍運送一顆巨卵入咸陽。”他轉身環視秦臣,”諸位還要欺瞞天下到幾時?” 嬴政眉心跳動。沐曦看到他太陽xue處浮現的青筋,那是暴怒的前兆。 韓漓忽然話鋒一轉: “不過...若秦王願讓此女出席今日宴席,老臣也好回去稟明韓王,所謂凰女不過是謠傳。” 屏風後的沐曦呼吸一滯。 嬴政指節在案下無聲收緊,玄色廣袖遮掩著青筋暴起的手背。他太清楚這是個兩難之局——若斷然拒絕,反倒坐實了”藏匿神女”的傳言;可若讓沐曦現身... 那日溪畔初見,她周身藍光流轉確非凡俗。但數月相處,除卻傷口癒合神速,其餘與尋常女子無異。 六國傳言中的”鳳凰之女”能呼風喚雨、通曉天機,而眼前這個連秦禮都學得笨手笨腳的沐曦...或許正可借此破除謠言? 他目光掃過韓使袖口——那裡隱約露出半截朱砂繪製的符咒。這些諸侯要的從來不是真相,而是一個興兵伐秦的藉口。 但若連”看”都不讓看... “准。” 嬴政突然開口,聲如寒鐵相擊,”來人,宣沐曦入殿。” 沐曦心頭劇震。侍女們慌忙為她整理衣冠,她卻在踏出屏風前突然駐足。銅鏡中,她的黑髮被侍女挽成秦式髮髻,但那琥珀色的瞳孔和舉手投足間的氣質,依然與尋常秦女截然不同。 “姑娘?”貼身侍女輕聲催促。 沐曦指尖微顫,將散落的髮絲挽至耳後,緩步向前——此刻她唯有仰仗那些來自未來的學識。 當沐曦踏入大殿時,滿朝文武的視線如箭矢般射來。她緩步向前,黑髮間的玉簪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在暗處如蜜般溫潤,遇光則變得通透如琉璃。 “此女...” 韓漓手中的玉笏陡然墜地。沐曦行走時,晨光穿透殿內香霧,在她周身鍍上一層朦朧光暈。最令人驚駭的是她的眼眸——那絕非中原人應有的深褐,而是如融化的蜜蠟般通透的琥珀色,在光影流轉間竟似有金芒浮動,恰似韓宮秘卷所載”凰目含金”之相。 “沐曦見過王上。” 她行的雖是尋常秦禮,可那挺直的脊背與微揚的下頜,卻透著一股渾然天成的氣度。韓漓突然想起今晨占卜時碎裂的龜甲——裂紋正構成飛鳥之形。此刻殿外忽起怪風,將沐曦的衣袂吹得翩然欲飛,宛如... 神鳥振翅。 “姑娘!” 韓漓踉蹌上前,袖中暗藏的《拾遺記》滑落半截,露出”周得赤鳳而王天下”的字樣,”新鄭城中已築九丈瑤台,臺上植有昆侖移來的琅玕樹...”他聲音發顫,”若姑娘願臨韓土,我王願奉以...以宗廟之禮!” 殿中一片譁然。 沐曦不慌不忙地直起身,琥珀色的眸子直視韓漓:”使臣說笑了。民女不過是山中采藥女,那日不慎墜崖,幸得王上搭救。” “采藥女?” 韓漓冷笑,他突然轉身對嬴政拱手:”秦王明鑒,此女國色,韓王願以三座城池相換!” 嬴政面色驟沉,大殿內瞬間寂靜,群臣屏息,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嬴政。秦王面色驟然冷峻,指節在青銅案几上叩出沉悶的聲響。 嬴政目若寒星,聲如金鐵交鳴: “此女既入秦疆,生死皆屬寡人。韓使欲奪之,不啻裂我大秦疆土!” 玄袖一振,階下武士立押十名絕色戰俘入殿,”此皆趙女楚姬,任爾擇選——然沐曦者,斷無相讓之理!” 韓漓面色驟陰,枯掌緊攥玉笏至骨節泛青。忽而陰測測一笑,聲若夜梟啼枝: “秦王明鑒。老臣離韓時,吾王親授魚鱗劍相囑——&039;不得此女,當效專諸刺僚&039;。” 腰間玉璜鏗然撞上劍鞘,”縱秦軍鐵騎踏破新鄭,列國聞秦王為一女子而滅宗廟,豈合&039;王天下&039;之道?” 嬴政忽撫酒樽饕餮紋,指尖輕叩如點兵鼓: “韓使可知?” 酒面漣漪驟起寒光,”昨日庭蟬噪嚷&039;知了知了&039;...” 太阿劍錚然出鞘,映得韓漓鬚髮皆碧,”寡人不過屈指一彈——” “錚!” 青銅酒樽應聲裂作兩半,瓊漿漫過七國輿圖,將韓地染得猩紅刺目。 韓漓瞳仁驟縮,指腹無意識摩挲玉璧蟠螭紋,喉結滾動數次方擠出嘶聲: “若...若聯楚魏之師...” 嬴政倏然抬眸,冕旒玉藻紋絲不動: “善。” 突然擲出半截殘樸正中韓使膝前,”且看楚王是先取你韓五城,還是先動我秦一草!” 就在殿內氣氛詭譎劍拔弩張之際,沐曦突然開口,聲音清冷而平靜,卻如驚雷般炸響在殿內—— “韓國特使,韓國近日恐有地動之災,當在新鄭以北。特使應當回去稟告韓王,百姓的性命,更重要。” 韓漓臉色驟變,鬍鬚顫抖,不可置信地瞪向沐曦: “姑娘此言何意?!” 沐曦神色淡然,琥珀色的眸子直視韓漓,緩緩道: “新鄭以北三十裡,當有地動山搖。若不及早疏散百姓,恐死傷慘重。” 韓漓額前冷汗涔涔,青筋在太陽xue處突突跳動。 他死死盯著沐曦,試圖從她琥珀色的眼眸中找出一絲動搖,卻只見那瞳孔深處似有星芒流轉,仿佛真能穿透時空,預見未來災禍。殿外忽起一陣穿堂風,將沐曦的衣袂掀起微妙弧度,宛如鳳凰振翅前的預兆。 “地動......” 韓漓喉頭滾動,驀然想起三日前新鄭太廟的異象——青銅鼎無故自鳴,香爐灰燼無風自動,拼出的正是”山崩”二字。當時只當是偶然,如今想來...... 殿中寂靜得可怕。 連嬴政指節叩擊案几的聲響都顯得格外清晰。秦王的目光在沐曦沉靜的側臉停留片刻,眼底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探究。 “好一個......地動。” 韓漓突然重重跪地,玉笏”砰”地砸在青磚上。這位三朝老臣的背脊第一次彎得如此徹底:”若......若姑娘預言成真,韓國上下......”他的聲音哽在喉頭,終是沒能說完那句”感恩戴德”。 嬴政拂袖起身,玄色冕服在燭火下泛著冰冷光澤:”蒙恬,派一隊輕騎&039;護送韓使離境,直至秦界之外。” 他特意在”護送”二字上咬了重音。 待韓國人馬離去,嬴政立即宣佈散朝。沐曦剛回到偏殿凰棲閣,便被兩名黑衣侍衛“請”進了秦王書房…… ---------------------------------------------------- 燭火搖曳中,已換上常服的嬴政正在翻閱竹簡。聽到腳步聲,他頭也不抬: “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