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可我却轻轻将玉佩放回原处，合上了妆匣。

    我觉得，她可能是有什么苦衷。

    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

    天快亮时，她醒了，下意识往我怀里缩了缩，寻找热源。这个充满依赖的小动作，像把钝刀子，慢吞吞地割着我的五脏六腑。

    “冷？”我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

    “嗯。”她没睁眼，鼻音浓重，毫无防备。

    我该推开她的。可手臂却自有主张地将她揽得更紧，仿佛我们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可是我们从成亲以来，从未越矩，说是睡觉就从来不做别的，哪怕无数次，面对她只穿着里衣，散发淡淡的体香，我总是心猿勒马。

    “尤妗。”我唤她。

    “嗯？”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很深的骗局，你会怎样？”

    她在我怀里僵了一瞬，随即放松，轻笑出声，气息拂过我颈侧：“能怎样？大概……把你抢走的东西，连本带利夺回来。”她顿了顿，半真半假地补充，“然后关起来，只有我能找到的地方。”

    她说得轻松，像句玩笑。

    我却听出了底下森然的认真。

    你看，我们其实一样。都在演戏，都在算计，都握着想捅向对方的刀，却又在长夜的寒凉里，下意识地靠近，汲取那点致命的温暖。

    这场戏，看谁先演不下去，或者，看谁先甘心沉沦。

    6.

    之后的日子，成了心照不宣的僵持与试探。

    她伤势渐好，剑招越发凌厉，偶尔在院中舞剑，梅花拂过她的发梢和剑尖，美得惊心动魄。她会在我看过去时，故意挽个剑花，然后挑眉问我：“好看吗？”

    “好看。”我答得诚恳。

    她便笑起来，那笑意有时抵达眼底，有时浮在表面，真假难辨。

    我则开始“忙碌”起来，常与那位总是语带机锋的太子温坊烬密谈，太子总是针对他的同胞jiejie姜鸢，而姜鸢身后总是跟着运筹帷幄的国师，养着一群邪修，为她所用。

    太子温坊烬告诉我这些，

    间接提醒了我，需要格外注意我的夫人尤妗。

    我知道她在监视，我故意让她看到一些“证据”——关于陈家财富，关于边关粮草。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要她自己来分辨，来抉择。

    有时深夜归来，会发现她屋里的灯还亮着，窗上映着她托腮发呆的剪影。桌上有时会有一碗温着的甜汤，有时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室清冷的月光。

    我们很少再提及过去，也很少谈论未来。话题绕着无关紧要的琐事打转，像在小心翼翼地维护一层脆弱的薄冰。

    直到公主姜鸢某次不请自来，而我刚好在门外的大柱子旁端着一碗甜汤正想转身送汤，却意外捕捉到红色衣袂。

    估计她把我当成守门侍卫了，不去在意，我便听到了很多不该听到的话：

    那是个燥热的午后，我听到里面传来响亮的一巴掌。

    我咬紧了牙关，恨不得去把姜鸢掐死。

    “师姐，好兴致啊。”

    姜鸢的语调甜得发腻，“看来陈家这风水宝地，滋养得你都忘了自己骨头里流的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