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贵客是陆屿
12 贵客是陆屿
一周后,京郊某高端私人会所的茶室内。 周沅也陪同父亲周万山,前来与一家重要的新材料供应商洽谈合作。 对方公司的老总与周万山是旧识,气氛原本还算融洽。 茶室是中式风格,窗外是精心修剪的枯山水庭院,室内燃着清淡的檀香。 周沅也穿着得体的浅灰色套装,长发一丝不苟地挽起,脸上化了比平日稍浓的妆,以掩盖眼底淡淡的青黑和过于苍白的脸色。 她安静地坐在父亲侧后方,扮演着乖巧、正在学习接手家族业务的继承人角色,偶尔在父亲眼神示意下,为几位长辈斟茶,言辞得体,举止无可挑剔。 直到茶室的门再次被拉开。 侍者恭敬地侧身引路,一道高大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来人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敞着,姿态是那种融入骨子里的疏懒,却又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是陆屿。 周沅也正在斟茶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颤,guntang的茶水差点溢出来。 她迅速稳住手腕,垂下眼,将茶壶轻轻放回原位,心脏却在瞬间跳得又重又急,撞得胸口发闷。 熟悉的、混合着淡淡烟草与冷冽雪松的气息,还有那激烈到近乎撕裂内脏的羞耻戏码顿时沿着她的嵴椎爬进脑海。 周沅也几乎能感觉到那些隐藏在衣物下的印记又在隐隐作痛。 她强迫自己盯着面前的紫砂茶杯,盯着杯中微微晃动的澄黄茶汤,不敢抬头,不敢往那个方向看哪怕一眼。 呼吸变得轻微而急促,需要极力控制,才能不显露出异样。 她能感觉到一道目光,漫不经心却又极具穿透力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周万山和对方公司的张总已经站了起来,笑着寒暄。 张总热情地介绍:“周董,来来,给您介绍一位青年才俊,陆屿,陆先生。陆先生可是我们这次项目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陆先生,这位是合坤集团的周董,这位是周董的千金,周沅也小姐,刚回国,正在学着帮周董打理事务呢。” 这下,周沅也不得不起身。 她抬起头,视线却只落在父亲和张总的肩头。 “陆先生,久仰。”周万山伸出手,语气沉稳,带着生意人惯有的客气。 陆屿这才慢悠悠地伸出手,与周万山握了握,嘴角噙着那抹惯常的、没什么温度的笑意:“周董,幸会。” 然后,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周沅也。 茶室里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过来。 周沅也能感到那目光如实质,刮过她的脸颊。 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镇定,强迫自己抬起眼,看向他。 四目相对。 他眼神深邃,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有一片平静的幽深,彷佛那晚的疯狂与暴戾从未存在过。 但他微微挑起的眉梢,和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却像无声的嘲弄,提醒着她那不堪的一切。 他朝她伸出手。 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是一双很好看的手。 周沅也的指尖在身侧微微发抖。 她屏住呼吸,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指尖冰凉。 她的手很小,几乎完全被他温热干燥的掌心包裹住。 只是极短暂、极礼节性的一握,他甚至没有用力。 但就在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周沅也却像被烫到一般,几乎要控制不住地缩回手。 那晚,就是这双手,以不容抗拒的力量禁锢她,抚过她颤抖的肌肤,留下guntang的印记。 她迅速而轻微地抽回了手,指尖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却让她感到一阵恶寒。 她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陆先生。” 陆屿似乎并未在意她这过于仓促的抽离和失态,只是极淡地“嗯”了一声,便收回了手,彷佛只是完成了一个最普通的社交礼仪。 茶叙继续。 周沅也重新坐下,却如坐针毡。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陆屿就坐在斜对面不远处,即使不抬头,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也时不时会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打量。 话题主要围绕着新材料在矿产开采与深加工领域的应用前景,以及未来可能的合作模式。 周万山是老江湖,谈吐稳健,滴水不漏。 张总则显得热情周到,极力撮合。 而陆屿,话不多。 他多数时候只是靠在椅背上,指尖偶尔无意识地点着扶手,听着周万山和张总的交谈。 当被问及意见时,他才惜字如金地开口,往往一针见血,提出的问题或观点直指核心,甚至有些尖锐。 比如张总滔滔不绝地介绍他们材料如何环保节能时,陆屿只淡淡插了一句:“实验室数据到大规模工业化应用的成本递增曲线和稳定性验证报告,有吗?” 张总一时语塞,只能赔笑说后续提供。 再比如周万山提及合坤在某地的矿区规划时,陆屿抬眼看了看墙上挂着的矿区地图,随口问了句:“那片区域的地质结构,适合采用你们现在讨论的这种支护方案?我记得去年隔壁省有个类似结构的矿,出了点事。” 语气平淡,却让周万山眼神微凝。 他并不刻意表现,但这种基于充分信息储备和冷静判断所散发出的掌控感与压迫感,比任何高谈阔论都更具分量。 周沅也一直垂眸听着,她查过陆屿,外界对这位年轻的陆小老板评价极为两极,却又在某些点上诡异统一。 羡慕嫉妒者说他命好,会投胎,继承了泼天富贵和深不可测的家业。畏惧者则讳莫如深,只私下流传着关于他手段狠戾、行事不择手段的种种传闻。 据说他上位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陆家内部当年斗得极其惨烈,旁支、元老、甚至一些不清不楚的外部势力都曾插手。 而最后胜出的,是这个原本并非第一顺位、甚至一度被流放海外的陆屿。 过程如何,众说纷纭,但所有说法都有一个共同点——血腥。被他清理掉的人,下场都很不好,无声无息消失的、身败名裂的、远走海外再不敢回来的……不一而足。 他在美国那段经历也被挖出些许碎片:顶尖名校辍学,加入了美军特种部队,执行过多次高危任务,履历漂亮得吓人,也黑暗得无从考证。 这让他身上除了商人的精明冷酷,还镀上了一层经历过真正杀戮与战火的危险气息。 就在话题暂告一段落,侍者上前更换茶具的间隙,周万山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张总和陆屿歉然一笑:“抱歉,一个重要电话,失陪一下。” 他起身走到茶室外的连廊去接电话。 茶室里剩下张总、陆屿和周沅也。张总试图找些轻松话题,陆屿反应平淡,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凝滞。 没过几分钟,周万山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为难,但对陆屿的态度却更加客气了几分。他走回座位,并未立刻坐下,而是看了一眼安静坐在一旁的女儿,又看了看神色疏淡的陆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堆起生意人圆融的笑容。 “陆先生,”周万山语气温和,“您看,这茶室里坐着谈久了也闷。正好,张总这院子景致不错,听说都是请名家设计的,一步一景。”他转向周沅也,语气自然得像在吩咐一件小事,“沅也,你陪陆先生去院子里走走,参观参观,也透透气。我和张总这边还有点细节要再敲定一下。”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主人让晚辈陪贵客参观自家园子,是常见的礼节。 但听在周沅也耳中,却像一道惊雷。 她抬眼看向父亲,眼中是来不及掩饰的愕然与一丝惊恐。 但陆屿,却已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 他身形高大,一起身便带来一片无形的阴影。 他甚至没有多看周沅也一眼,只是朝周万山和张总略微颔首,便转身,步履从容地朝着茶室通往庭院的那扇凋花木门走去。 他笃定她一定会跟上。 所有挣扎,在长辈无声的压迫下,溃不成军。 周沅也缓缓站起身,膝盖有些发软,但背嵴挺得笔直,对着父亲和张总微微欠身,然后转身,朝着陆屿离开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