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最后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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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闻蔓洗脸,水刚碰上伤口,一阵刺疼。她呲牙咧嘴,抽纸擦干了,对着镜子瞧,才发现右脸的痕迹似乎变深了,看仔细点还有些破皮。要放以前,她无论如何都要哭上一哭的。高中时她便动不动因为和闻潮升起争执而摔门而去。但她没地方去,所以总会往关茜家里跑。最严重的那次,她是哭着跑去找关茜的。当时兜里就两个钢镚,她上了公交车就开始哭,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自己。关茜在公交车站接到她,还吓了一大跳,问她怎么了。她三言两语说不清,等到了关茜家里,看到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又不敢哭出声,只能咬着胳膊哭。现在想想,可能就是那次,她才对闻潮升彻底寒的心。从记事开始,闻蔓便幻想过王知敏和闻潮升离婚的场景。穷小子和富家女的故事,他们肯定恩爱得叫人艳羡过,但婚姻多年,曾经的你侬我侬早就被岁月蹉跎成了两看相厌。王知敏第一次发现闻潮升在外面有人,闻蔓才初三,她摔了家里所有能摔的东西,将闻潮升气得当场走人。那时已是深夜。闻蔓摘了耳机,从房间出来,只见王知敏坐在一片狼藉当中,披头散发,看到她,也不过招了招手,“过来。”很平静,如果不是她看上去太糟糕,这只不过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夜晚。“是不是打扰到你看书了?”王知敏问。闻蔓摇头,“我准备睡觉了。”“要喝牛奶是吧?我给你倒。”家里的阿姨被她提前支开了。“不用,”闻蔓按下她要起来的动作,“妈,你和爸会离婚吗?”王知敏想也不想地就挥开她的手,“大人的事,小孩别管。”只是后来闻蔓这个小孩还是在无形之中卷入了成人的风波,且被默认放在了王知敏的阵营当中。同时她也察觉到了王知敏身上的不甘。离婚这个词就像是支配王知敏情绪的开关,每每提起,她的眉眼就会变得狰狞又生动。“离婚岂不是便宜了外面的小三?我就是跟闻潮升耗到死,也不会跟他离婚。”闻蔓因而和闻潮升愈发疏离。但也仅仅是疏离。闻潮升那段时间,曾因为愧疚,时常在闻蔓放学后带她去外面吃饭。闻蔓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和颜悦色的闻潮升,可碍于王知敏,她心里对此既是排斥又是亲近——如果可以,她想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但后来不知怎么,王知敏知道了这件事,回来后扯着她便是一顿教育:“你有没有点出息?几顿饭就把你打发了?你知不知道他在外边对别的女人有多大方?等以后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小孩,你对他来说又算什么?”那是闻蔓第一次对“出轨”有了具体的概念。她和闻潮升的关系再度降至冰点。然而父女俩真正闹崩,还是高二那年王知敏和闻潮升因为她的管教问题起了争执——“你有没有想过蔓蔓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因为我?闻潮升,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你有真正地把她当过你的女儿么?”许久的沉默后。闻潮升说:“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跟你生了一个孩子。”当年如果不是因为王知敏怀孕,他们也许早就分道扬镳了。在门后,闻蔓将每一个字都听得请清楚。在那之后,她只要和闻潮升呛声,脑子里都会自动过滤一遍他说过的这句话。哪怕距今已然过去将近十年,忘不掉,就是忘不掉。*傅其修明天回来,闻蔓怕留下痕迹,连忙往脸上厚敷了一层芦荟膏。第二天醒来,伤口果然浅淡了些,涂上遮瑕,基本就看不出什么了。傅其修是晚上到的。闻蔓在门口接过他的行李,低头问:“你买了什么回来给我?”“自己看,”他解开衬衫上边的扣子,“怎么不开大灯?”闻蔓侧脸看他,“我给你准备了烛光晚餐。”他挑眉,不自觉往餐厅走,“这么乖?”她跟着他,始终没有把右脸完全露出,“我也没做什么,就两份意面和奶油白蘑汤。”餐厅被布置过,没开灯,只点了烛台,两份餐食分别放在一边,卖相不错,还用了薄荷点缀。傅其修动容,回身捧过她的脸吻了吻,“我很喜欢。”他的手就停在耳廓,离脸上的伤很近,闻蔓难免僵住,勉强笑了笑,“你喜欢就好。”傅其修没发现,坐下后问她:“怎么突然想做这些?”得了安全距离,闻蔓自在了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我觉得你那么多年没回来了,总该要庆祝一下的。”她今天太乖,乖到反常,傅其修反而蹙了眉,没来由地觉得眼前的浪漫有点像那最后的晚餐。他道:“这几天做什么了?”“不是都跟你视频说了么?”“昨天你就没联系我。”“昨天太困了。”“困到八点就睡了?”“……”他就坐在自己的对面,烛台发出的暖光投在他脸上,像极了在椿榕时他给她过生日的场景。一想到接下来将要说出口的话,闻蔓兀地有些喘不上气来。她捏起酒杯,手指微微颤抖。将香槟一饮而尽,她壮了胆,才说:“我昨天去见闻潮升了。”傅其修看她。她继续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问。”“你……”闻蔓不受控制得哽了哽,“你是不是背着我找过他?”傅其修不动声色,身子却向后靠了靠,“蔓蔓。”这是他进入“辩论”状态时的小习惯。闻蔓抬起手打断他的话,“你就说是不是。”他叹了声,“是。”“也是你让他来找我,是不是?”“……是。”闻蔓肩膀彻底垮了。第九十三章分手因为常年需要跟水产品打交道,要想压住身上沾染上的海腥味,闻潮升喷古龙水时总要喷得浓一些。那味道偏苦,像晒干了的人参被放在空调房中。每次王知敏闻到,都会抱怨他身上味道奇怪,每个人的嗅觉接受能力不同,闻蔓恰好觉得这个味道很适合闻潮升,还偷偷去看过香水牌子。那天她在傅其俢身上闻到了闻潮升身上才有的味道,还当是自己的错觉。就拿昨天来说。如果不是有人要求,闻蔓压根就没办法想象闻潮升主动找自己的画面,更别说,闻潮升见她,只是为了给她钱了。她本想吃完这顿饭再问的。“你是和他最近是有什么合作吗?”她问。闻蔓想,如果是有什么利益牵扯,她至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傅其修却摇头,无奈道:“蔓蔓,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有一次好好谈话的机会。”如果按照正常的套路走,她又怎么会同意和闻潮升见面?曾钰自然不会给他压力,但会给她施压,他无法每时每刻都陪在她身边,就只能走迂回政策,从闻潮升那边入手。“傅其修,你不能这样。”谁都可以,就你不能。闻蔓撑了一天,已经很是疲惫,她说:“你不是我,为什么要替我原谅他?”傅其修蹙眉,他当然不会这么想,可他刚要否认,闻蔓就再次出声:“我以为你是了解我的,至少不会在这件事上对我有要求。可你这样,又和我妈当初的态度有什么区别呢?为了某件事而和闻潮升达成共识,都没想过我会不会受委屈。你根本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矛盾有多深,如果闻潮升因为你的几句话就转变态度,那他这个爸爸我不认也罢。”“闻蔓。”她仿佛灵魂出窍,完全只顾说自己想说的:“从头到尾,你都觉得我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对不对?”像是猜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傅其修冷了脸:“不要意气用事。”闻蔓充耳不闻,说:“你大可以去找懂事的。”“什么意思?”“分手。”闻蔓本能地颤了颤,却二次强调,“我要分手。”傅其修坐直,抽了湿巾擦手,说:“你现在不冷静。想好了再说话。”他冷言冷语,一下戳穿了闻蔓的肺管子,长期以来积累的委屈从破口泄露,她直白地控诉道:“你看你,你又这样看着我。”“你每次生气,都会摆脸色给我看,我本身就害怕你失望,看到你这样,只会不断地去检讨自己。你不让我玩车子,我就不玩,家里不让放东西,我就不放,我现在连酒都少喝了,可你还是不满意。我不是没有努力的,我很努力了,真的很努力了,可是我就是做不好。我其实很讨厌应酬,当初和裴觉开工作室,也是想要话语权,比起在外应酬交际,我更喜欢和朋友开心的喝酒聊天,更喜欢窝在家里画图……”她说到这已经语无伦次。傅其修坐在对面,从没想过她在自己积攒了那么多的委屈。他点了根烟,神色淡漠,不知道在想什么。“继续说。”他说。“还有你那个在别人眼里懂事能干还优秀的前女友,”他的态度让闻蔓此时的头脑变得异常清醒,往常不敢说也不想说的话全都在这个时候吐了出来,“这段时间我总是会忍不住去想,你是不是因为她才那么多年不再找,否则为什么她一结婚你就有了我这一段?”傅其修一愣,被气笑,问她:“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闻蔓这会儿就像个战场上的小士兵,面对过于冷静的傅其修,她义愤填膺,他却只觉她在闹脾气。他居然在笑。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不过如此。“我不是在开玩笑。”她郑重道,“你也不要觉得我在这个时候发泄痛快了就能解决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傅其修面容一沉。她说:“我知道你mama不喜欢我,而我和闻潮升的关系也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如果跟你在一起一定要做到这份上,我想我们不适合。”傅其修倏地摁灭了烟,手劲十分用力,“你说过比起在一起,分手你只会更加慎重。”闻蔓点头,开始言不由衷:“我很累,快要撑不住了。”要她说出这样的话,她又何尝不难受?如果早就觉得累,她也不用忍到这个时候才撂担子了。然而闻潮升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傅其修看着眼前凉透了的意面,面上的rou酱结成块,已然没了最初的好颜色。他说:“蔓蔓,如果是因为你爸爸的事,我可以向你道歉,是我没有考虑周全。”闻蔓忍了一晚上的眼泪到这时才真正掉下来。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眼见他在自己的视野中越变越模糊。“不是的。”她难受极了,“傅其修,我很喜欢你。”“但是我不再快乐了。”第九十四章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傅其修走了。闻蔓坐在餐桌前,内心意外地平和。原以为会因为分手产生的后遗症,沮丧、痛苦,甚至是解脱的情绪,通通都没有发生。她只觉得很空,身体很空,房子也空。这其实很正常,习惯了两个人的日子,骤然恢复单身,难免会有些不习惯。胃口不好,闻蔓开了灯,挽起头发,将餐桌收拾干净,做完全部也不过才消耗了十分钟,她环顾四周,除了人,该少的东西一样都没少。傅其修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就连她随手搁在玄关的行李箱,也被他留了下来。闻蔓走过去,把行李箱打开,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他给自己带回的半箱子礼物。这次他去出差的地方有种糕点很出名,她说她喜欢吃,于是她这时便在箱子里看到了好些。另外一边还放了只包包,限定色,这阵子都被抢疯了,并不好买。自从他知道王知敏曾给她买包示好开始,也许是出于俩人聚少离多的内疚,每回出差,他都会给她带回一个包。虽然清楚整个过程他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有的是人替他安排,但闻蔓还是高兴——哪怕她一次都没有背出去过。看来想要把他的东西从公寓里整理出来,这还是个大工程。当然,这些东西,傅其修大概率是不会再要走了。但闻蔓远没他那么阔气,她无法割舍转移到他附近那间公寓里的东西。所以想要把那边的东西拿回来,还得把这里的东西还回去才是。她决定找个时间过去一趟。趁热打铁,闻蔓整理收拾到天亮,腰酸背痛,精神却出奇地好。天刚蒙蒙亮,她给关茜打电话。两通后关茜才接,开场便是:“要死了,你最好是有惊天八卦给我说,不然我不会饶过你。”这才六点。闻蔓蹲着挑了挑薄荷叶,单刀直入:“我和傅其修分手了。”静默一阵。关茜迟钝地喷了个脏,“你搞真的假的?”“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不是……为什么啊?”“不合适。”“可你不都去过他家了吗?”“那也代表不了什么,”闻蔓摊手看自己光秃秃的指甲,“诶,你今天陪我弄个指甲吧。”“……”她话题转变太快,关茜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了,“蔓蔓,你没事吧?”闻蔓哭笑不得,“我能有什么事?”关茜却不太确定。从她认识闻蔓到现在,闻蔓说白了就是个锯嘴葫芦,她特别能忍,有些事只要她不说,就别想有人知道。但偏偏,她又是个爱“记仇”的,好的时候看你千般优万般好,闹了以后你的缺点她如数家珍,全都能当保护自己的利器。她大剌剌地说:“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今晚我就带你出去找新男人,保准比傅其修好。”闻蔓沉默,无视了她的大话。*傅其修从闻蔓公寓出来,并没有立刻离开。已经很晚了。他坐在车里,冷面冰霜,眉心却蹙起,仿佛难以置信自己为什么会待在这儿。期间曾钰给他打来电话,他没接,晃眼半个小时过去,才如梦初醒般启动车子。回到家时,刚过零点。曾钰在客厅等他,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去喝酒了?”“还没睡?”“说了今天要回来,打电话也不接,怎么回事?”傅其修让人给自己倒杯水,在曾钰对面坐下,说:“见了几个朋友。”曾钰道:“是去蔓蔓那边了吧。”提及闻蔓,傅其修眉峰一挑,点头说嗯。曾钰收拢披肩,随口道:“那她还让你喝酒。”“妈,”傅其修忽然正色看她,“您觉得蔓蔓怎么样?”曾钰叹,还能怎么样,中规中矩,奈何傅其修钟意,她也只能接受了。她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嗯。”傅其修点头表示理解,“看来我们在这件事上的看法还是有点出入,我倒觉得她很好。”好到直至今天,他才知道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相比同龄人,他早熟早慧,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时刻保持应有的冷静,从求学到工作,都是他自己的主意——他习惯做事权衡利弊,尽快找到捷径做决定,却唯独忘了站在闻蔓的角度思考问题。她并非他的附属品,怎么可能百分百适应他的处事作风。曾钰愕然。傅其修不容置喙地道:“以后,就不用您来带她去参加那些宴会了。需要的时候,我会陪她一起。”类似这样的对话他们前不久才谈过,只是那时傅其修的态度还算温和,这时却多了强硬。曾钰狐疑:“是不是蔓蔓跟你说什么了?”她那语气,宛若是闻蔓私下给他抱怨,而他只不过是挡箭牌而已。傅其修捏捏眉心,摇头道:“不,是我自己的主意。”他起身,接过佣人递来的水,清了清嗓,又说:“还有,蔓蔓最近有工作要忙,可能也顾不上来家里了。”知子莫若母,曾钰察觉到他的反常,她问:“你们闹别扭了?”傅其修眼皮微眨,侧头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