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76
    众人见他脚步虚浮,面色苍白,敬香磕头的动作,恭敬且诚心,分明是悲怆极了的模样。    临时撰了一篇祭文,全然不提朝政上的事情,只说师生情谊。    事了,许观尘头昏眼花的,竟是连站也站不稳,由小成公公扶着,带他下去休息。    许观尘拖着步子来,又拖着步子走。衣摆扬起地面轻尘,仿佛素衣素袍的这个人,也只像是一缕白烟,再禁不住一阵风吹。    从正堂左边的走廊走出去,许观尘靠在墙上,舒了口气:“我去老师院子里坐一坐,你去问问陛……”    恐此处人多嘴杂,许观尘便改了口:“问问马车里那人,他若是等不及,就请他先回去吧,我缓一缓再回去。”    话毕,许观尘就拖着步子向前走去,衣摆簌簌,在雪地上划出一道一道痕迹。    小成公公还要再跟,他摆了摆手说不用。    许观尘一个人去了何祭酒从前住的院子里。    那院子格外的大,同边上的书房是打通了的,为的是从前来求学的士子,能站得下。    许观尘拢着手,在何祭酒房中转了一圈。    他来何府两回,老师与他说过的话,寥寥几句。    但他不记得事情,也正是老师一句“你没做错”,才叫他的心定了下来。    他踱着步子,从打通了的走廊,走去了书房。    许观尘来过很多次,书房里四壁藏书,他全都看过。    书案上还放着摊开的。    许观尘被领来何府开蒙时,何祭酒就随手抽了一本来问他。    后来许观尘去青州修道,才十岁就做了小道童。小道童常给老师写信,问他道经上的句子。何祭酒是儒生,对道经了解不多,为了学生,从头开始学道,到后来还注经做书。    何祭酒常在信上说,当时不该拿道经问他,害得他去做了道士。    何祭酒教学生要匡世济民,却偏偏对一个半路跑去做道士的学生宠爱有加。    许观尘抹了抹眼睛,帮老师将书册合上,转身离去。    书房门前一丛青竹,此时青竹上覆了雪,风过吹下雪花簇簇,落在竹树下的某个人肩上与发上。    杨寻。    钦点探花郎的规矩,要不单学问做得好,还要模样也俊俏的年轻士子。面如冠玉,眸若点漆,杨寻正是某年科考的探花郎。    他此时站在那树下,朝许观尘招一招手,温声唤他:“小神仙。”    这是许观尘的别名儿,从前常喊着玩儿的。    许观尘心中钝钝的一疼,站在檐下,不知道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杨寻走近,站在檐外木栏杆那边,抬手拂去肩上雪花,道:“你也过来看老师?”    “是。”许观尘点头,“你若是想进去,便进去罢。”    杨寻笑了两声,绕过栏杆,从石阶走到了檐下。    推开了门却不进去,杨寻放轻脚步,无声无息地站到了许观尘身后。    他的双手拢在袖中,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小成公公正巧来了。    “以为小公爷还在隔壁院子,叫奴才好找。”    许观尘晃晃然地应了一句:“那回吧。”    他一转身,便看见杨寻站在他身后。    杨寻问他:“你记不记得,从前在这间书房里,你唤我什么?”    许观尘抿了抿唇,轻声道:“师兄。”    萧启与何镇死了,如今老师也没了,或爱或恨,他二人再也没有别的干系了。    许观尘站定,朝他作了一揖:“我最后一次这样唤师兄了。”    “嗯。”杨寻点点头,“你也去吧,小师弟。”    许观尘随小成公公出了何府,宫中的马车还停在长街对面。    侍卫将旁的人隔开,给许观尘开了条道儿。    马车里的人掀开帘子,偏头看他,用口型说了两个字:“过来。”    于是许观尘就过去了。    他提起衣摆,才踩上脚凳时,眼角余光瞥见高处寒光一闪,迅速回神,大喊了一声“萧遇之”,扑进马车里,手忙脚乱地把他按倒。    许观尘被吓得不轻,趴在萧贽身上,双手还按在他胸前,眼角微红,面上也泛红。    萧贽问他:“怎么?”    “我……”许观尘稍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又竖起耳朵听了听四周声音,“我好像看见什么东西,应该是冷箭或者暗器。”    可是一切如常,许观尘自己也有些怀疑自己:“或许是我看错了。”    许观尘长长地舒了口气,从萧贽身上爬起来:“别耽搁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马车车轮碾过雪地。    “你这眼睛……”萧贽抬手,摸了摸他的眼尾,“是为你那老师哭的,还是以为有人行刺,为我急的?”    许观尘不答,大约都有。    又过了一会儿,许观尘问他:“你是不是还有很多仇家?”    萧贽不大在乎:“大约是吧。”    “你又没下马车,离得又远,这儿也没几个人仔仔细细地看过你,他们也不知道你今日会来……”许观尘认真想了想,“或许真是我看错了。”    “让人去查了。”    “不过方才我喊那一嗓子,现在应该所有人都知道,马车里边是你了。”    “不会。”    “什么?”    萧贽定定道:“你喊的是‘萧遇之’,除了你,再没别人知道这个名字。”    事实证明,许观尘没有看错。    晚上他正打坐的时候,小成公公用木托盘盛着一只蓝羽箭,放在萧贽面前。    箭是在何府后边的阁楼上寻到的,就钉在木的栏杆上。    许观尘打完坐出来,萧贽正用巾子垫着手,拨弄那支箭的箭头。    许观尘问道:“这不是……裴舅舅手下用的箭么?”    “是。”    铸造的形制一样,箭尾的蓝色羽毛也一样。    萧贽又道:“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旁的人也能造。”    “这样。”    许观尘在他面前坐下,伸手要动一动,被萧贽拍开了:“别碰,箭上有毒。”    “嗯?”    “风石走。”    那是西北特有的奇毒,起名字的人,把这毒的效用比作风吹石走,所以叫做这个名字。    这也是裴将军手里才有的毒,还是……    萧贽道:“当年萧启在猎场行宫遇刺,你为了他赶了一天的路,向我求药。那时萧启中的,也是这种毒。”    “是。”许观尘点头,“那箭也是蓝羽箭。”    “所以你就以为是我做的。”    那时候萧贽还问了好几遍信不信他,许观尘都没说话。    许观尘垂了垂眸,轻声道:“对不起。”    又过了一会儿,许观尘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块叠得齐整的帕子:“其实还有……”    那帕子里边,一个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