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苏临砚,滚
102.苏临砚,滚
苏临砚大多时候,都懒得接他的招。 讽刺嘲谑,不怀好意的打笑,或者是莫名其妙的指桑骂槐,薛止这个人就是这样,你若因为他的话动怒,才是落了下风。 所以他一向是置若罔闻。 而今又是真的觉得,这人实在太阴魂不散。 苏临砚突然抬脚,往台阶上走了几步,跟薛止挤在同一个楼道里,抬头注视着他。 薛止皱着眉,面对他陡然的靠近,脸色沉了沉。 苏临砚异常平静。 “薛止,我已不想再跟你玩这些可笑的游戏。” 此处逼仄,又甚是昏暗,薛止的脸藏在阴影里,不够明朗的光线从苏临砚所执的灯打出来,淡淡勾勒两个人高颀的身形。 火芯跳动了很多下。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凝滞。 薛止冷盯着他,神情高慢,未束的长发让他更幽暗神秘,但是眼里的森然却怎么都遮不住。 “苏临砚,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好大的脸面。可笑的游戏……你还配不上我费尽心思的设局。贡生叫屈,那群鲁莽呆傻的读书人,难道不是你亲自留下的祸患。我来看你搭的戏台子,怎么,一盏茶的赏不能让苏大人满意?” 虽保持着微妙的距离,薛止还是闻到了他身上让人反胃的檀香。 他沉静的声线也让薛止不适。 “若无人引导宣扬,我不信小小一个士子闹事会激发人潮惨案。薛止,人命在你这里太轻贱……” 苏临砚顿了一下,抬起头来:“作恶多了,是在给她造孽。” 空气中安静了一瞬。 薛止倏地看向他:“滚。” 他阴着脸:“你怎么敢跟我提她。” 苏临砚提起官袍宽大的袖子,低头熄灭了手里的灯。 两个人的表情消失在黑暗里。 苏临砚轻轻道:“你居然,真的在乎她。” 听到这话,薛止只想骂他,他心中过了无数种阴狠折辱的话,只想告诉苏临砚,江蛮音算什么,他根本不在乎。 百般怨怼、嫉恨,最终却化成了一句。 “你凭什么回来。” 薛止字句清晰:“这么多年,她被我养得康健,没事就挠人,整日开开心心的,不必胡思乱想。苏临砚,你如今是在用什么身份跟我谈论她。” 听到‘整日开开心’时,苏临砚叹了口气。 薛止听到,撩起眼。 但苏临砚继续问:“她当时为何去找你。” 薛止又恶心,又忍不住想告诉他。 告诉苏临砚。 她当年如何困苦无措,如何无依无靠,又是如何低声下气,卑微的祈求自己。 时间、地点、她的姿态,百无巨细地告诉苏临砚。 可是薛止又不甘。 分明他和江蛮音独享的秘密。 那天的雪色月色,那之后的每个夜晚,那些还青涩可怜的江蛮音,会扬起讨好的笑,乖乖巧巧唤他掌印大人的江蛮音。 不同时刻,不同阶段的她。 只有那几年完全属于自己的她。 不想跟任何人分享,别人也休想窥去分毫。 于是,薛止冷笑了声:“小皇帝快被玩死了,她只能找我。” 薛止嘲弄道:“那个时候,远在不知名乡下当个小官的苏大人,又在哪里。” 苏临砚终于静了。 沉默中有苦涩的味道。 薛止忽然痛快。 你看,他们的软肋,居然同属一个人。 怎么可能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痛苦、歇斯底里、嫉妒难耐,这么磨人的滋味,剧烈得让人头晕耳鸣,理智尽失。 苏临砚这个人,阴险虚伪。 他知道自己要问什么,提前熄灭了灯火,深冷漆黑的夜,脸庞隐栖在阶上,神色模糊不清。 薛止看不到苏临砚痛苦的样子。 实在可惜。 可是紧接着,他又想起来。 江蛮音喜欢他。 依旧喜欢他 深宫这几年,江蛮音只有他。他是她溺水的浮木、攀附的枝干,也是充满了目的性的,讨好的目标。 分明只有他薛止,回应她的每个要求。 可江蛮音还是不喜欢自己。 薛止觉得呼吸都加重了,某种恐怖的,难以抒发的情绪,在脑子里极其混杂,几乎尖锐地刺向自己。 他摸到了腰间的螭龙。 冰凉的刀柄让他手指崩紧,鞘上雕刻的花纹清晰,触感明显。 可螭龙现在不能让他感到心安。 这种恶心感,几乎蓄压到极点,让他浑身的毛孔都张开,血液似乎涌到头顶,涨躁难忍。 他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不祥的寒意。 苏临砚用指骨叩了叩灯面。 薛止喉结滚动,溢出一道清晰的吞咽声。 苏临砚低声道:“薛止,这是你想杀我的第三次。” 他在寂静中,将一切都摊开了。 “我以前在想,你到底在迟疑什么,久久不动手。难道真的怕我背后的武侯,想来也并不应该。在我看来,你残忍不仁、穷凶极恶,又为什么在杀我这一事上,可以一忍再忍。” “我原先以为,你习惯手握大权,留恋目空无人的感觉,更恐惧两兵相争之后,无权可握。” 苏临砚又上一层台阶,走近了一步。 黑暗中,他的气息更清晰,也更让薛止作呕。 “比起厌恶我,你更怕失去什么。” 苏临砚问:“薛止,你敢不敢告诉我,到底是怕失去权利,还是她。” 薛止感觉到自己的太阳xue在阵阵跳动,苏临砚身上的味道刺激了他,他心跳加快,耳边全是嗡嗡的鸣声。 他拔出了螭龙,长刀森冷,锋利逼人。 抬手之间,刀刃翻转,一道寒光闪过,螭龙已经插进了苏临砚的肩口。刀口的血沫扑在了苏临砚的脸上,沿着他的下巴滴。 苏临砚闷哼一声,捂住伤口,因为疼痛弯了腰,却忽然笑了。 “薛止,第三次了,你还是没有杀我。” 薛止闻到血腥味,喘着气,用刀撑着身子:“滚,快滚。” 苏临砚道:“我依旧不想和你玩这无趣的游戏,薛止,你记住,她不是你我之间博弈的彩头。” 薛止紧紧握着手里的螭龙,有种异常的冷静和空洞。 “苏临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