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學不可以

    年亞仔：“接電話接電話接電話！”一連好多條消息。

    我張羅著陪霓捏麺人時就給手機擱了靜音。手上沾麺不方便碰它。

    其實是不太想理年亞仔。說不出的哪裡不舒服。哪怕他可能提供劇情點線索，都想往後拖一拖。

    然後霓的手機就響了。

    我攔不住她。來電顯示是方恨水。這姑娘頓時眉目含春。

    方恨水是高二績優生，原主的朋友，由原主介紹給霓的。霓一門心思戀上了人家。但方恨水走高冷人設，對她愛搭不理的。霓反而更稀罕他。

    我不好意思說：姑娘，你犯賤。

    而且掐指一算，這劇本裡都已經有兩個高冷的了：大少爺和鄭大小姐，官方主CP，再加個低配版小高冷算怎麼回事？必然是用買家秀的拙劣反襯出主角的賣家秀高超品質，打臉並炮灰之啊！

    這條感情線怎麼走得下去。

    原主不傻，還撮合霓和方恨水，有他的用意。但大少爺看出不對了，立刻採取措施，也知道直接棒打鴛鴦的話可以反而激起霓的逆反心理，所以就用一些有趣的正面題材，譬如鄭大小姐的實驗室，吸引霓的注意力，引導她多學點有用的東西，自然而然減少了與方恨水的相處。

    方恨水問霓：“你哥哥剛一出院，就管妳管得這麼緊？”

    霓呆了一下：“……還、還好啊？”

    方恨水：“妳今天又沒來上學，你大哥在學校裡查問平常都有誰影響妳學習。找上我了！”

    霓“哎呀”一聲：“都怪我不好。倒不是我哥。我這兒跟晗哥哥玩……不是，做手工——你別著急，我這就來！馬上！”

    這姑娘平常還跟別的誰道歉過？在他面前低聲下氣得非常熟練。人家還不領情：

    “陳霓，妳知道我平時也覺得妳不夠聰明、學習太差。”

    霓諾諾連聲：“是啊。你在本部還能拿年級第一，我覺得你好厲害……”

    “妳要學會抓重點！”方恨水口氣恨鐵不成鋼，“都已經是高中生了，沒自己的主見嗎？妳哥不能把妳像囚犯一樣的管束，也不能把我們當罪犯同謀一樣查問。這是犯法的！”

    霓呆了一下：“這麼嚴重嗎？都是一家人……”

    “誰跟妳是、是一家人！”方恨水氣得都要咬舌頭了。

    霓這兒也臉紅了。

    方恨水那邊停了停：“妳等等，奚晗是跟妳在一起嗎？年亞仔要跟他說話。”

    我嘴角向下垂了垂。霓看向我，我趕緊又把兩邊嘴角支上去。

    以後還是要兌個笑容面具來用，就省力了。

    “那個，晗哥哥用自己的電話講不行嗎？”霓看著我，給我拜託的眼神、撒嬌的笑，對電話裡方恨水一個勁道歉：“我想跟你再說幾句，你消消氣。我知道你時間很寶貴。我這就來學校……”

    我只好洗手凈指甲【注】，接通年亞仔電話。

    “你現在很不對勁哦！都不要兄弟的了嗎？！”年亞仔上來就情勒。

    我需要賺好感、又要維持原主人設，不便直接跟他撕破臉。原主這時候一般是怎麼做的？哦，“說什麼呢！我們都是好朋友好兄弟，說好的呀！”再秀一秀自己暖寶寶的臺詞：“霓情緒不太好，我陪她做了會兒手工，還特意留了些給你們呢？什麼？保密，嘻嘻，見面給你們看……”記得還得踩一踩男女主角：“早知道大哥非想霓去學校不可，早上我試試幫忙叫她起床了呀。大哥真是的，也不說，我又笨，不會猜，怕大哥又生氣了。我如果有鄭同學那麼會猜就好了……”

    說這種話其實真的不難，就是假。假到我都起雞皮疙瘩，年亞仔居然很買帳，也不氣了，跟我熱乎乎說了好一會兒話，還邀功呢：

    他攛掇方恨水跟大少爺打賭：接下去的摸底考，誰在年級排名更高。大少爺要是輸了，摘口罩給所有人看，而且以後不許拘著霓了。方恨水要是輸了，把霓送的禮物都加倍退回。

    ……我覺得退回就夠嚴重的了。霓送的禮物不菲。加倍，方恨水怎麼賠得起？他家境普通，現在念我們學校都是靠著成績好拿了獎學金。

    這學校向才藝部學生家長收的贊助教育費不菲，給本部優等生發的獎金也不吝嗇。所謂雙贏？

    年亞仔是覺得方恨水肯定會贏。畢竟人家蟬聯年級冠軍。這一屆高二就沒有人能蓋過他的。而高三，有鄭星華萬年第一壓著，還總是甩第二名幾大條街那種，碾壓式的優勢。大少爺呆在醫院幾年剛回來，進高三，怎麼可能第一次正式考試就越過鄭星華？輸定了！年亞仔嘎嘎的笑著很篤定。

    就是這種心態才讓主角翻盤時打臉更響亮的好吧。

    我收了線。

    看看霓。

    霓也講完電話了。應該是方恨水太忙，忙著學習，沒時間跟他的富貴小姐迷妹在電話裡兒女情長。掛了電話霓也忙，忙著化妝換衣裳會情郎，還要給情郎找禮物，太便宜了不行拿不出手，太暴發了也不行會被嫌沒品味，不送還不行，還不是他要求她送的，是她自己怕不送東西虧待了他。

    說到禮物，我看了看霓珠寶閣左邊的位置。空著。那裡本來有一枚胸針。十幾年前的時尚雜志還有特別報道：陳家公子利昂，請名家設計師製作，六百萬。如果幾個月前有人參觀霓這個珠寶閣，會看到左邊那兒的胸針，鉑金絲鳳紋嵌無雜質極品湖色大寶石，與時尚雜志上的一模一樣。

    這是個劇情點，也不過兩三個月，就會暴發。之後，霓被強暴。她情緒糟糕，跑馬發泄，大少爺追上去，被霓也抽了一鞭，摔下來不巧撞到頭。這是大少爺此劇本中除了開篇那場持續幾年的重病之外、唯一一次危及性命的傷勢，就為了進一步凸顯渣男之作孽、親妹之扯後腿，好給主角吸粉的。

    我不動聲色倚在門邊，看這個小鹿一樣大眼睛亮晶晶的少女，尚不知人間疾苦。大風暴還沒有來。她對鏡比劃著煩惱要選嫵媚魚尾裙抑或成熟的黑短裙。

    我走過去，給她衣架上拉出一條及膝甜莤色大裙擺。

    “會不會太孩子氣？太簡單？”霓猶豫。

    “我如果小幾歲，我如果是女生。我都想穿。”我作悲慟狀。

    霓笑著拍拍我：“晗哥哥最可愛了！看起來小小的，比我還像女孩子，我都羨慕你呢！”便到簾後去換裙子。

    還好。還知道避男女之嫌。

    我用手機刷食譜。

    然後霓又要選鞋子、配包飾、研究妝髪。如果不是我嚇唬她：“方恨水要等不耐煩了！”她還不知道要耗多久。但她又會怕自己打扮得不漂亮，不應該出現在方恨水面前。我只好哄她，把她哄得自信、自愛、容光煥發，才出門。

    大少爺已經走了，帶著鄭大小姐，坐相柳車。剩下馬車給霓與我。坐過相柳車後，馬車不夠看了，霓嗐聲嘆氣，說以後不如還是跟大哥一起早起上學算了。為了車子漂亮她情願犧牲睡眠。她也沒有注意到車伕換了人。

    我想我以後不用再看到不忠?了。

    挺好。

    霓在馬車上，還是有點擔心這次妝容會不會太淡。她戳戳我的臉，誇我皮膚好。

    我回敬她，誇她也是這裡那裡都好。誇得霓不好意思了，一手捂臉、一手拍了我一下：“晗哥哥以後不許這樣跟女孩子說話，人家要以為你在表白了。”

    我順勢道：“你本來就很可愛，有很多人喜歡你，我也喜歡你不是很正常？”

    讓霓知道她有多值得珍惜，不要困在方恨水那裡吃大虧。

    說實話我不信方恨水不喜歡她：這樣漂亮的小姑娘，滿臉紅暈就更招人疼，又真誠、手裡又有錢。真要挑毛病的話，哪個人身上沒有一堆毛病？他要挑人毛病就別收人禮物啊！哪能一邊皺著眉嫌這嫌那、一邊把人家的昂貴禮物和親親麼麼噠都半推半就的收了。他應該是自己知道除了學習成績和所謂的“一身傲骨”之外沒什麼配得上霓的，這才更要端著，所謂欲擒故縱什麼的……

    啊啊啊他越是PUA霓，我越要毫無保留的哄她寵她，看她最後聽我的還是聽他的！

    我還能一邊坐車一邊跟霓玩她最喜歡的遊戲呢！哼，一天到晚學習的方恨水能嗎？

    ……到學校時我已經快把褲子都輸掉了。這麼個青春美少女喜歡的居然是射擊類遊戲，用各種不人道的武器，一轟就去掉半個頭什麼的，在不現實的夢幻賽場上大展神威，時不時還要左沖右突吃個補BUFF糖豆躲個場景加難度下的毒雨什麼的，輕松如後院漫步。

    下車時我感覺自己都在暈車。

    臉都白了。

    路人同學們竟然覺得我白得更好看了，一個個笑瞇瞇跟我打招呼還當面或者背後的議論：

    “就說我們高三的級草最迷人！”

    “是啊是啊，晗晗小王子今天更可愛了！白到發光！”

    “爛臉陳竟然說晗晗是長得像他才被他媽媽收留的，嘔我都要吐了！”

    “怎麼辦我竟然不希望爛臉陳考試賭輸了，賭輸他就要摘口罩，那我們不是要看他的爛臉了？”

    “嘔嘔嘔！”

    “嗚嗚嗚！”

    一邊背後嘲笑人家，一邊叮叮叮給我加好感值。近距離當面給的分數，比遠距離想我時上分快得多。這麼一會兒就近百了。加把勁啊同學們！分數這種東西我不嫌多的。

    有個大美女在不遠處停住腳步，面色不虞的望著我。

    還是第一次見面，我們。當我在她家門口時她甚至都沒給我開門。鄭大小姐，鄭星華，高三的級花。有人甚至說她應該是校花，至少是本部的。而才藝部，有霓與之分庭抗禮：鄭星華高挑，霓玲瓏；鄭星華清致，霓明艷；鄭星華沉雅，霓跳脫。有人就說畢竟鄭星華氣質更勝一籌，而霓，總歸太孩子氣。

    若要問我麼，梅花也好，玫瑰也好，又不能折來插進我的瓶中，給她們分什麼輸贏？各自開在枝頭，都艷絕了花季。

    霓也沒有要分輸贏的意思，見到鄭星華，豈止有好感，簡直好感中帶著敬畏，主動打了個招呼，姿勢很恭敬。鄭星華目光落在她身上，也溫和了好多：“昨天去我實驗室時不是還保證要好好上學？”口氣是責備的，但你聽得出關心愛護。

    她的襯衫面料柔軟，逆著光，勾勒出肩膀的線條。

    我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鄭星華瞪我。“看什麼看”這幾個字呼之欲出。

    我笑笑：“很高興見到你，鄭同學。”

    她幾乎給我翻了個白眼，並給了我濃濃的反感值。

    我簡直要謝主隆恩。

    加上霓一直給我的穩定貢獻，我現在一共有四百來分了！

    被鄭大小姐當面強烈討厭著的我，感覺也真是越來越喜悅與驕傲了！

    另外一個主角也來了。也是送分王。人未到，反感分先遞過來，就像導彈打出的音波一樣。

    今天，這對主角恨我主要因為“爛臉陳”的說法，猜測都是我傳播出來的。我身為大反派也不好意思不默認下這筆功績。

    主角倆恨我的第二個原因，就是我帶壞了霓。

    考慮到原主撮合的方恨水確實爛，也是該由我承擔下來。可是我這幾天在不崩人設的前提下，都有好好的想辦法解決啊！包括努力讓她多留在家裡、少跟方恨水接觸。今天霓跑到學校，我有多擔心啊，全程陪同到現在啊！兩位主角呢？到現在有一秒時間關心霓的安危嗎？

    只會勸霓好好學習啊！

    我接的這算什麼世界劇本？封面上難道是《勸學篇》？

    原主這時候會努力呼救方恨水過來，讓方恨水跟主角倆對峙。霓就會因為“啊，恨水為了我跟我家人吵架哎！”更加感動。

    現在我哪敢這麼走劇情？不要命……不要霓的命了？

    好在“跟主角對峙”這種劇情點，我身為最大的反派完全可以獨立完成。

    霓被訓得像只小鵪鶉、答應回去馬上刷三套真題的時候，我攬住她的肩，幫她說話：“世界上也不是只有一種模式的學習。霓也有很多好的地方啊！她，會打扮！你看她多漂亮！你以為打扮到這種程度是容易的嗎！還有她射擊遊戲玩得好好的！你跟她——”

    剛想質問大少爺有沒有跟meimei打過槍戰，想起來主角團的人設是遇強則強，不管接到什麼挑戰都把對方按在地上碾壓的，那還是不要立FLAG了，免得倆主角真的把霓完虐，這姑娘要難過得自閉了。

    “——總之，霓還有一項最好的優點！”

    本來已經被我越誇越羞恥、恨不能在地上挖個洞鉆進去順便把我也拉進去好讓我閉嘴的霓，聽到這裡呆了呆，竟然也期待起來了：“是什麼？”

    “妳很幸運啊，霓！”我認真的說，“妳很有錢，有個愛你的母親……”

    說到這裡就滿意的聽到主角心碎的聲音。

    嗯，兩個主角，都，在父母關愛這邊很有缺憾，這也是兩人吸引對方的原因吧！連舊傷缺口的形狀都吻合，這才叫天雷地火的契合啊！

    在完美人設身上都能找到唯一的傷口猛踩一腳，我這反派真是太合格了。

    洶湧而至的反感分令我的笑容更真誠：“霓，在學校裡背書做題確實是很多人過好人生的重要管道、甚至是唯一管道，但對妳不是。這是多幸運的事。妳喜歡什麼、什麼最擅長，可以去試。妳想怎麼發光、就可以試著往那方向去發光。妳不用把妳的生命都消耗在滿足別人的期待上！”

    霓對我的愛心一下到了三。

    超越玩具，達到了棒棒噠小寵物級別。這下哪怕有別的好東西，她都會惦記著我會不會喜歡；就算要去別的地方，她也會考慮先把我安置好。那麼，如果方恨水要妳去什麼奇怪的地方，而我叫妳別去，請妳千萬接納我的意見哦，霓！我認真的希望。

    而兩個主角那邊，很有默契的一起開口要駁我的謬論，但因為太有默契了所以兩道聲波疊加在一起可以互相抵銷令我忽略，我扶著霓的肩膀讓她轉個方向：“好啦，霓，妳先去妳教室吧。畢竟快上課了，我們這邊離得近還不要緊，妳要去教室有點遠，再不走就錯過上課鈴了。”

    倆主角一起：“！！！”

    對的大反派又開始拗暖心周全的人設了。

    倆主角除了瘋狂輸出反感分之外倒是沒有真的當場發飆，大概考慮到正派風度。不過臉更冰凍就是了。我們三人一起回教室——嗯設定是同班——可能為了防止我作妖，這倆主角路上一左一右的夾著我，像獄卒押解囚徒。

    但是路人顯然眼光不同：

    “宋女神身姿一直秀頎，結果爛臉陳……個子更高，身材也好好哦！”

    “小王子走在兩人當中好小隻。看起來就好像……”

    “媽媽和爸爸帶小孩！”

    我：！！？

    差點絆了一跤。

    兩個主角非常嫺熟一手一邊把我立刻架住：“走好了，奚同學，別把腳踝扭得更傷，又要碰瓷我們了。”口氣很嘲諷。

    不是。兩位關注點真的錯了啊，我說！

    總之我還是被架進教室了。

    上課。

    就悲催。

    幸虧原主把他腦海中的知識庫也留下了，我可以隨便調取。還有不懂的需要上網搜的話……

    嗯學校教室裡禁止使用個人智慧終端機。

    好像監獄。

    幸虧潮信用意識連接這個世界的網路，不受學校約束。我不會的地方，它可以幫我查。只是幫忙上網檢索再告訴我結果，不需要動用特別資源，每分鐘給我打折只收一分，很便宜的，它告訴我。

    老師出的題目有一部分可以直接檢索到答案抄上去，還有一部分，需要運用已知的知識自己解答。

    憑我的知識積累和聰明才智，大概能答出一半。

    加上潮信的聯網外援，100分的試卷答75分的水準。

    原主可是維持在90分以上。而鄭大小姐常年滿分100。大少爺的水準則與之並駕齊驅。

    我從現在起只交75分的成績，會不會太慘了？會引人懷疑的吧？怎麼也得耗到主角花大力氣打擊我了，我成績才能順理成章的一落千丈吧？

    現在怎麼辦？

    潮信給我出主意：用積分直接換答案，看考試的重要性和題目難度，收費幾十到幾千分不等。

    或者付費看考場裡別人心中的答案，一般單人每小時兩百分左右。

    我還有點猶豫，是不是要有點道德啊自尊啊或者省點分啊什麼的，講臺上老師就笑瞇瞇跟我打招呼，問我腳傷怎麼樣了，然後：“那這個問題你來講講思路吧？”

    我：……

    原主人設可愛討喜，連老師都喜歡找機會跟他搭話，不管說什麼都開心……但也請不要用這種方式來搭話吧喂！

    看看積分還是有點可惜，生怕一花起來，以後不夠分數兌換止痛功能了，就……算了吧？

    反正答不出一道題目又怎樣。少塊rou嗎？

    我就老老實實說我不懂。不知道。

    別說老師，連別的同學眼神都奇怪了。因為原主從來不放過任何一個表現的機會，每次課堂抽答不管靠自己還是靠積分，在答案正確的基礎上甚至還要超額發揮，秀到飛起。

    潮信小小聲警告：有點崩人設了。

    略慌。

    下節課又被抽答。西語課。西語老師秀髪披肩每當想到原主聲情並茂朗誦課文都一臉姨母笑。好疼愛小王子啊！

    我：……

    嘆口氣，作斃吧。

    要朗讀什麼的。我就算用了腦子裡的記憶和潮信的聯網字典，查出那些西語是什麼意思，連發音也查出來，叫我直接模仿我從沒發過的口音，我也不確定能模仿得完全正確啊！更別提要讀得流利了。就太容易穿幫。

    只能咬牙花了兩百分把這一段“朗讀”完畢。西語老師聽得花容燦爛。

    兩位主角交換了一個眼神。

    就大家都埋頭做練習卷了。

    我先把能寫的寫上去。

    一天這麼大作業量的嗎？光能寫的就寫到手酸了。一大摞，明天要交。這一整幢樓裡大部分都還是未成年，就已經要工作得這麼辛苦？以此類推，這個世界的成年人們是要有多苦啊！雖然繡善和儷儷應該沒在工作……除了她們之外的普通人都是要很苦很苦對嗎？大家都這麼辛勞，這個世界的生活水準一定普遍很高吧！既然生活水準已經這麼高了，不能把工作放一放，好有時間享受一下這麼艱難創造出來的幸福生活嗎？不然喫的苦頭是所為何來？

    我糾結。

    放學鈴打響之後還在對著筆和卷子發呆。

    寫不動了。

    “小晗，小晗！”年亞仔很開心的在外頭敲窗子叫我。

    “校規禁止不同教學樓之間任意竄訪。”鄭星華冷冷對他說。

    嗯免得才藝部的混子們不識相，躥進來，打擾到本部教室裡的書蠹們。

    “放學了啊。”年亞仔流暢的懟回去。

    “我們接著是自習。”大少爺再流暢的懟回他。

    兩邊簡直像是打上乒乓球了。我擱筆索性左邊右邊的欣賞起球賽來。

    “——所以我已經問樓口門衛拿到訪問證了！”年亞仔吡牙。扣殺。

    這一回合我覺得是年亞仔贏了。

    然後他就興高采烈有恃無恐的叫我出來。

    “奚晗是本部學生。他也需要上自習。”大少爺走到我桌邊，低頭盯著我。這個身高，威壓感很重。

    “那，現在是課間休息。課間休息他總可以出來吧！”年亞仔雖然還在吵。我嫌他氣勢弱了。

    “手疼。”我伸出被筆桿壓得紅紅的手指給大少爺看。寫不動了。

    大少爺閉了閉眼睛，口氣仍然鏗鏘：“你是學生，就應該好好讀書。”

    “就沒得選嗎？哪怕換個姿勢呢？”我問。

    “哈？”大少爺腦門上青筋直跳。

    年亞仔已經跳進教室來了，生怕我要被打的樣子。其實他在他那級好歹也是個級草，就是名聲不太好，有“混世魔童”的稱號，這一跳的身手，比他的卷子好看多了。教室裡就有點騷動。

    “我們班不歡迎你。”鄭星華身為班長，起身逐客。

    “……班不是一個人，是很多個人因緣際會在一個四方建築物裡。”我忍不住跟她分析，“而‘歡迎’是一個人的主觀意思表達。妳一個人張嘴就以妳的主觀把因緣際會的所有人和建築都代表了嗎？”

    “……”這次輪到鄭大小姐近距離跳青筋給我看，“那我們表決，誰歡迎——”

    “妳只要說一句，所有人都必須告訴妳自己在某問題上的看法嗎？那我只要宣稱一聲我們班愛喫麻辣燙，難道所有人都有義務告訴我愛不愛——”

    “我愛……的？”窗邊有個同學不知道是不是睡昏頭了，居然還真的表決了一下。然後才察覺到氣氛的異樣，尾音弱弱的低下去。茉莉花一樣嫩白的皮膚也漲紅了。

    “你想幹嘛？”大少爺護住他的主CP大小姐，兇我，“這是班級，不是你的客廳，你想招待客人換個地方。”

    行吧。我拿個東西拉年亞仔往外走。

    “即使是我家客廳，希望你請別的客人時也先經過我們同意。”大少爺又道。

    啊，大少爺也會內涵，提醒群眾們：這家伙不是王子，只是個寄人籬下的傢伙。

    “稀罕！”年亞仔聳鼻子哼哼，“我家的客廳就隨便你怎樣，對吧小晗？”

    ……剛剛好像大少爺還內涵我用他的客廳沒經他同意？年亞仔這麼懟他反而好像坐實了我的罪名啊。我感覺莫名冤枉，一邊跟年亞仔到了教室外，年亞仔開心得像隻等不及啃骨頭的狗子：“這個盒子就是給我的嗎，小晗。”

    是啊。之前有試著做些新的點心。業余是很業餘，造型勉強還能看。朋友之間送送應該還蠻是可以拗人設增好感的。至少年亞仔再情勒我，我也能回一句“沒啊，我做點心都第一個送你，你說我對你好不好？”

    效果很好，他很開心的樣子。

    上課鈴又響了。才藝部可以去“藝術活動”，本部全是背書做題。我也回到安靜到壓抑的教室，好歹把練習卷再填滿一點。當中還是要休息一下被筆壓痛的手指，我就拿鉛筆刀刻橡皮玩。

    這個世界拿筆姿勢，被壓痛的都是中指。壓久了就會長繭。我想這裡罵人時堅中指，但是雙方中指都有老繭的話，豎起來像在比繭子大小厚度。好好的互罵，變成了同門師兄弟互相比較誰更用功，難道場面不是忽然就變得非常勵志，真的不會笑場嗎？

    想得我都忍不住笑了。一走神，刀下又刻出了花。我默默的再把它切碎。

    “啊。”旁邊有人忍不住發出可惜的聲音。是剛才表態要喫麻辣燙的女同學。她嘆出氣來都像有巷子裡茉莉的香氣。

    大少爺盡責的敲了敲戒尺，警告大家安靜。

    我本來是能坐著就不站著的，但被他這麼一告誡，倒想起身走動了，確實一身反骨，不堪造就，跟主角呆在同一個空間特別的受罪。

    自習快結束前，就聽到外面有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