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車局

    史或然對繡善說，他想以結婚為前提，跟我交往。

    但他也委婉的指出，因為我的生父母的情況，所以他給我的禮單，還請繡善代為保管。

    為表感謝，他作為小輩，也給繡善準備了小小心意。

    繡善笑納了，跟史或然商量我們訂婚禮可以在我畢業的時候舉行。

    大少爺只聽了前幾句，臉黑黑的退場了。

    史或然目光輕輕的隨大少爺的背影出去，再收回來。過了一會兒，他禮貌的告辭，說不打擾我們休息了。

    繡善摟著我說好一會兒話，極盡疼愛的樣子，答應我把這事暫時對我父母保密，還說訂婚禮也可以由她主持。

    這是真扮演起我媽的角色來了。儷儷知道一定會很高興。她高興是為了錢，為了通過我給那個人弄到錢……不要緊，史或然會處理。我對史或然的能力有信心。

    想起他來，我發個消息，跟他說：“你想結婚，我願意配合。但以後這種大事是不是該提前跟我先說一下？”

    不知道他現在睡了沒。但發個消息總歸沒關系的。他可以方便了再回我。

    剩下一點點時間，也不用睡覺了，我去做菜。慘敗。算了，還是換烘培糕點吧。雖然口感不一定多好，但在捏麺團做造型上我明顯更有天份啊！

    大少爺起床時，我點心剛成型，豎著耳朵聽動靜。

    大少爺出去跑步再回來，我點心快熟了，歪著耳朵聽動靜。

    大少爺沐浴更衣叫霓起床：“丫頭，起來上學！”

    我點心已經好了，裝盒，連霓的那份，高高興興的出來：“那我們一起走吧！”

    既然不能讓霓永遠逃課不上學留在家裡，也沒有本事跟主角硬杠，那我就送霓上學、放學再跟她一起回家，希望可以幫她逃過原文裡發生的傷害。我是很棒的小寵物啊，霓不會拒絕我的。

    她果然對我很好，雖然很睏的樣子，看到我就揉著眼睛笑起來：“晗哥哥，你也這麼早啊！什麼盒子啊這麼大……給我的？我喫得完嗎？”忽然害羞起來，背著大少爺跟我眨眨眼，可能以為我讓她拿這個當她自己做的、去給方恨水喫。

    方恨水是個什麼東西，配喫我的東西？

    我趕緊跟霓澄清：“其實能喫的不多。”打開蓋子給她看，三格，一格是沒有煮熟的點心，有小兔子、還有小鳥什麼的，也有圓鏡式，形狀雖然簡單，鏡子上的花是我自己以食用色素拿筆勾的。上次霓就甚喜我的生麺坯，這次比上次做得還好些了，讓她帶著玩。第二格的點心才是煮熟的，一看就知道啦，效果差強人意，小兔子的耳朵都塌了歪下來，霓養尊處優慣了未必會想喫的。第三格才是別墅廚師做的正常便當。

    霓笑了：“幹嘛這麼多啊！”她其實只想要我做的生點心把玩，又不好意思直說要把我煮熟變醜的那些丟掉。

    但我放進這麼多，中午就有藉口跟她一起喫了啊！

    免得她落單被方恨水怎樣。

    霓則覺得我對她這麼好，她也想有回報，向大哥求情是否可以讓我也一起坐相柳車上學。她覺得我一定不想獨自去坐普通馬車。

    大少爺說：“不必了。”

    他說：“霓，今天你自己坐馬車。他跟我們一起坐相柳車。”

    我：……？？？

    哦，大少爺口中的“我們”，指的是他跟鄭星華。

    官配就是官配，一起跑步，一起學習，還一起坐車。

    對面加個我，就是雙堂會審，又像男女雙打。我這個心慌啊！

    霓是怎麼跟這兩人一起坐車還覺得是種福利的？

    我心也跳得太厲害了。

    不對。很不對。

    從我坐進相柳車起，潮信就不見了。

    看不見，叫不出來，沒有感應。

    “我們做了一個隔離。”大少爺先開口。

    鄭星華指尖拂著車廂壁，補充：“你帶的隱形智能，是進不來這裡的。”

    “我們發現了你寫的程式。不是這個世界存在的程式。是你帶過來的嗎？它會影響我們這個世界的穩定，激發大規模作弊。我們必須先封禁。現在聽好了，我們想問你：上一次是你嗎？還是你已經換人了？這樣一次次重來要持續多久？”

    我捂著胸，張著嘴：“出去。”

    “你在命令我們？！告訴你，如果你不配合的話……”

    “給我。潮。我出去。讓。救我。”

    “怎麼救你？吵？我們很吵嗎？出去哪裡？我們怎樣才能改變重開循環的命運？你怎麼了？你是什麼性質的存在？會不會切斷你跟系統的聯系你就會死？”主角們急著問。

    “……”我求死不得。我在地獄裡。我看見刀光了。飛薄刀光一次次切進我的皮rou。還有人感慨：“你這性子若早能改改……”

    我的性子？不不。我不是說我的稟性一定完美無瑕一切都好。但這樣對我、這樣傷我，一定不是因為我的錯，而是因為我無能：若我能力充足，若我手中有刀。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誰能奈我何？！

    我沒有刀。或許有過。不知遺失在何處。我有刀。潮信是我的。它可是我的浮木、是我的杖我的刀。我要它。我痛得不堪。潮信……潮有信。你答應過的。你不可以……只有你是真的，在我不存在的時候救過我！你要對我負責！你說的只要我在這裡！只要我留在這裡！只要我夠分！我可以做到的！你是不能離開的！只有你！回來！人，不管天涯海底還它給我！

    我跌下去。不是地獄，是堅實的地面。疼，膝蓋。我不知道這疼要擴到多大。我不知道我身體會怎樣。我不知道我生命要怎樣。我張大嘴，吸進大口的空氣。透明的魚鰭圍住了我：“宿主？”

    你回來了。

    它，回來了，潮信。我語無倫次，我發不出聲音。回來了回來了，下次呢？以後呢？會有一次是永別嗎？太不公平！拋撇了要我怎麼辦？太不公平！這是不可以的！

    “是要兌換嗎？要不要止痛？止痛是夠的，可以用的。”潮信一聲聲的問我。

    它在就好了。它在，我有分。我就還有倚仗和希望。我的心慢慢的定下去。我很好，在這個世界，至今我都做得很棒。我的膝蓋痛，手痛，但是可以承受。跟更大的痛楚比起來，這一點太受得住了。我慢慢撫摸著剛才那段得來的回憶，把它與原先的連在一起，試著補綴出一個故事：我被夾在兩人的對峙中，受刀刑，且受責備，死後甚至被消滅了存在，潮信要找人做任務，才把我的意識喚了回來，關鍵記憶仍然缺失，要靠任務完成度和遭遇事件的激發而隨機掉落記憶碎片。

    “叮！”系統提示音。“砸琴室”的劇情點完成了。只不過這次砸的不是琴。我的小程式做了平替。主角也不會再受到專家的斥責，反而因為維護了網絡安全和平，受到官方表彰。我這個大反派輸得很徹底，至少任務分是拿到了。

    任務要靠潮信才能接著做。

    剛才，主角把我跟潮信的聯系切斷了？

    “如果我分數足夠，如果我能力足夠，我可以阻止別人切斷我們間的聯系嗎？我可以一直留住你嗎？”我問潮信。

    “……是宿主你的話，我想一定可以。”潮信回答。

    那就好了。那就……好了！我該死的要把眼淚忍回去啊！主角從我背後走過來了，我不想眼淚鼻涕的面對敵人。

    “你現在好點了？”大少爺問，聲音很啞。

    我剛才慌亂中好像掐了他的脖子。以我這具身體的力氣，應該是掐不死他。他還活得好好的。

    “現在回答問題，我們是否在一個故事裡？為何故事結束後又會重開？！”鄭星華殺氣逼人。她像一把利刃，現在出鞘了。

    我再次深吸一口空氣。

    然後恢復平穩。

    能自己控制自己吸多少氣的感覺真好。

    “如果殺死我，兩位也會跟著一起死。”我聲音也是很啞，但聲調沒有任何起伏，“而且回到故事最開頭。不斷的死，不斷回到開頭。但是不會再有我。也不會再有打破循環的可能。”

    “打破循環的關鍵，在你身上？”大少爺緊張了。

    “你在騙人？”鄭星華狐疑。

    “滾。”我說。

    相柳矜持的跨開神步離去。光天化日，車來車往的，我又往路邊上挪了挪。

    剛才我掐住大少爺脖子之後，主角打開車門把我丟下來了，潮信與我恢復聯系，主角上前套話，我把人嚇唬走。

    大致如此。

    有些經過的車伕好奇的看看我，但都沒管閑事。我覺得自己的模樣很丟臉，就背過身去。

    眼角餘光看見了霓坐的馬車。

    想了想，也沒有沖過去拜託她帶我。我身上太臟了。

    這條路是會自己移動的。我哪怕不走，跟著它慢慢移動，也能到學校的吧。或者挪到對面去，用那個方向的路回別墅也好。都不要緊。不是什麼大事。

    要走，我也先在路邊蹲一會兒再走。現在腿軟，而且疼，手也疼。

    潮信趴在我身邊，在我傷口上輕輕的蹭動。它透明又乾凈，沒有重量，涼涼的，像清泉或者涼風。我抬手想摸摸它，並且笑了。

    一輛車子猛然停在我面前，年亞仔在窗裡伸出腦袋叫：“真是你！我看到——哇你好臟！這樣子好醜！”

    愛心值往上抖了一下、幾乎觸四之後，猛然下挫到一。

    我：……

    這崽子有病！

    不過這崽子秉著僅剩為一的愛心值仍然幫了我。給我叫了輛車。讓那車子拉我去附近的賓館洗洗、換套衣服。因為我身上臟，會弄臟車子。他還給車伕加了錢。

    我是哭得從臉糊到衣服，也沾了很多塵土，洗洗也好。就算浴缸小些，我仍想躺下去泡在水裡。水龍頭開著、落水口也打開，缸中就是流水。是浪費，但是我管不了了。現在我就想這樣用溫度正好的流水泡著、寵愛我自己一點點。昨晚沒有睡，太累了。泡在水中我就睡過去了。

    做了夢。夢見我辦了些什麼大事，餓了，我想喫東西。這次不用保持身材，我可以大口喫。

    系統警告：危險。

    危險的話，不能換道具來解決嗎？面板在哪裡？我的積分退回去，清零了。面前紛紛揚揚飄落的東西好漂亮啊！像瑩瀾的雪，像薄薄的花瓣。是食物？不能喫嗎？我想邁開步子。我沒有步子。我的腰下是一條尾巴。

    系統警告：危險。危險！

    我睜開眼睛。一個小崽子趴在我胸前，我一下想不出足夠糟糕的形容詞來描述他對我做的事、以及我的感受。我手一抬要抓住他再一個甩尾把他打出去。

    對了我沒有尾巴。我沒有尾巴了。我的腿，比尾巴短，因為企圖甩尾的動作而抬起來。他扭頭看，眼神發直。

    他的愛心值是怎麼回事？幾顆？變黑了？

    我眼前是花的，一口嘔出來。

    他讓我實在惡心。

    他的臉也黑了，愛心值幾乎清零，哇哇的叫著跳開，嘩嘩開水龍頭沖，把衣服也扯下來甩掉，接著沖，再氣呼呼的跑出去了。

    系統警告：違背“溫柔討喜”人設，扣分！

    潮信緊張：“不是我。宿主。我也沒辦法。這是內置的系統程式，是這個劇本運行的基礎規則。如果不遵從他們的規則……”

    沒事。扣就扣吧。

    “以後，萬一分數不夠，還悖離人設，會有懲罰，電擊……”潮信聲音越來越低。

    萬一的話……等以後再說吧。我默默的放大水量，沖洗身體。覺得洗不乾凈，又不想呆在這裡更久，就跟潮信兌換了兩遍清潔咒。我穿上年亞仔之前給我準備的幹凈衣物，然後去賓館門口結帳、叫車。原主留下的帳戶裡還有這個世界通用的貨幣。史或然求婚時給的禮單裡也包括現金。不算很多，主要是個吉利。繡善全給我了。我能應付基本開支。

    在這個世界生活，我還不太熟練，很多技能，接下去，我也要一樣樣的學起來。潮信，你說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