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红线
第二十章 红线
时间跳入晚间六点,屋外的门铃急促响起,伴着古森含糊的声音,是在高喊着佐久早的名字。 佐久早这时候才想起来,他今天是与古森有约的,显然是忘记了、导致对方找上了门。 “我,我先躲起来” 同屋里三田想到她现在这个状况,实在不是出现人前的好时机,这么想着左顾右盼的找起藏身地,躲进了沙发后面。 佐久早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就看着三田动作慌忙,不知怎么的他有些想笑,甚至觉得这场面实在可爱。 于是眉头稍稍松开,佐久早压下笑意,站起身往外走,回头时明显能看见沙发后的一团,想来古森如果进门也能发现。 这边三田忘了她和佐久早间有距离限制,随着佐久早走出范围,她也被带的往前。 一时四目相对,佐久早脚步往回,想也没想的先扶起三田。 就着这时,他看见她薄薄的身影一瞬实质化,黄昏下分外明显,因此伸出的手这一次没有落空。 怔楞弥漫,佐久早抓紧了手心里过冷的腕结,三田还沉浸在她能被碰到的疑惑里,些微的光笼住两人。 “能碰到了”,佐久早压下见不得人的欣喜,强装淡定的抿平唇线。 “是呢”三田未察觉的尤其感到惊异。 屋外等了好久的古森已然误会是出了什么事情,拍门与按门铃的声音急促起。 屋内的如梦初醒,三田示意佐久早快出去,结果青年走几步,她也深受限制的往外,索性不得不跟着一起。 等到了玄关,避免吓到古森,三田还在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佐久早留意到了三田的视线已经放到了鞋柜上,于是青年打开了玄关边的储藏室门,无需多言,三田自然的躲了进去。 ——后知后觉思考起怎么佐久早没有被吓到,按理来说一觉醒来有个陌生的鬼魂在床边,怎么也该... 宫侑怕鬼这事三田是知道的,高中时最出名的就是这人要去吓队伍里的前辈,结果反被队友联手吓倒。 没想到佐久早看着靠谱,还能接受鬼怪这种事情... 她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呢?又要怎么才可以离开?遗愿的话好像也完成了,看到宫侑那样子,其实三田反倒无所牵挂了。 混乱的情绪归于惆怅,三田靠门边坐下,视线不期然落在了这间储藏室内,里屋收拾的整齐,极有佐久早个人的生活习惯使然。 忽然三田看见了什么,一时有些意外的起身。靠近架子上摆放整齐的那把琴,如若说和她捐出去的那把相似是意外,名字贴、她自己缝制上去的便不可能搞混。 佐久早怎么会有她的琴? 隔着一扇门,佐久早还在措辞婉拒古森,并为晚上放鸽子的事情道歉,古森心大的摆摆手,知道佐久早没事便也松了口气。 他这次来还是有事情说的,一年前佐久早让他关注的有了消息,想着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好说出来的事,古森压低声音。 “圣臣,你让我找的那个通灵的大师,我已经找到了,地址发你手机上了” 佐久早握在门把上的手微动,古森还在继续,“所以,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家标表弟的行为了,刚听说找通灵的、古森被吓了一跳。 还以为对方要误入歧途,或者是被什么不三不四的带坏了,但佐久早在这方面嘴紧得很,直到现在古森也不知道这人的意图。 讲多了话,一时口干,古森想着进门喝杯水。 偏偏佐久早这一次态度坚决,引得古森连连看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然而也没有,这人从头到脚甚至头发丝都精致着。 在家打扮的这么好看,也是奇了。 狐疑里古森倏尔起了另一个猜测——“你、你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不会违法吧,圣臣” .... 看佐久早这表情,古森一笑,拍着对方肩膀来了句逗你的,趁着佐久早没有怎么挡住路,古森一下往屋里进。 本来要追上去的佐久早硬生生忍住,一步不动的原地站着,忽然他想起了储藏室里的东西。 那把放在屋内的提琴! 于是这一回等古森一无所获的返回、甚至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佐久早赶人多了急促,匆匆忙忙将自家表哥送了出去。 面对门板,古森越觉得奇怪,越是糊涂。 另一边佐久早已然忐忑,打开门果然见到了三田拿着那把琴,听到动静,屋内人也转了头。 “这把琴,是我的?” “嗯” 佐久早心里起了紧张,得到了回答的三田依旧意外,她慢半拍的应了声,随后还想再问佐久早是从哪里得来的。 “你是..” "我喜欢你" 近乎赤裸直白的表达,三田也没有想到能有一天在死后听到这话,眼皮猛地一跳,于是瞬间那些不对劲的地方都有了解释。 什么时候的事情?她和佐久早也没见过几面啊?以及随之而来的就是那她都做了什么,今天在佐久早面前一直提起宫侑。 这瞬间变得微妙。 而另一边,远远没有佐久早那般难说出口,甚至出声的那一秒他只觉得轻松,压抑了多年的感情、他不想再错过。 不管她是什么样子,他都喜欢她。 经过告白一事,两人间的气氛也变得安静许多,好久后三田催促佐久早先吃晚饭,生硬的转移开话题。 看着青年进入厨房,坐在餐厅椅子上的三田开始正大光明的盯着对方,隐约的她感觉到了这一幕的熟悉,但偏生回想又是第一次见。 细细想来其实三田下厨房的次数也不多,她儿时是吃饱就行,并不挑剔。遇上双子后,他们三人之间负责做饭的似乎还是宫治多,纵使是婚后亦是如此。 想起宫治,也不知道她突然没了的消息是不是吓到了对方,毕竟他们同样是从小到大的朋友。 因为想着事情,连佐久早什么时候站到跟前的,三田都没有注意到,紧接着摆在面前的是两碗面。 她微微疑惑,随后举起手示意她现在是鬼,根本不需要吃东西。 佐久早面色一红,巴巴说了句忘了。但看着冒着热气的面条,感觉不到饥饿的三田还是接了过去,在能触碰后尝试吃了一口——按理来说她这个人都是不存在的,吃了面条,也不应该、但偏偏就是吃下去了。 两人安静的用了餐,饭后佐久早勤快的收拾碗筷,看着看着脑海里冒出一句佐久早很适合结婚,这种念头刚起,三田忙甩开。 她可是有妇之夫、就算是变成鬼了,也还是属于宫侑。 忽然一直背对着的佐久早出了声,哗哗的水流将青年的嗓音抹的不真切,引得三田往前了几步去听。 佐久早说的是他记忆里的第一次见面,三田已然印象不深,但是将琴捐做公益的那天她记得。 那是多年后与母亲的再次见面,地点就约在了东京。 对方说她现在生活已好,已经有能力养她,总之彼时的交流并不愉悦,最后母亲是被她气走的。 很小的时候,三田是有期待过离开的母亲会回来,虽然这样的想法可以称得上自私,毕竟就那样的父亲、家庭,哪里值得。 但她还是希望,可以被带走。 佐久早一直有注意身边人的神情,并非他所以为的失而复得,反倒是怅然与落寞,他才意识到那把琴在当时不是不舍。 “我说错话了吗?还是,不应该把琴带回来” 这把琴是三田家庭尚和睦时,父母送的生日礼物。 看着佐久早这样子,她笑着摇摇头,“没有,这把琴有很好的回忆,谢谢你,佐久早”,只不是时间太久,她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话刚说完,眼前的一切骤然消失。 同样眼睁睁看着的佐久早顾不得浸在水池里的手还沾着泡沫,他一把摸了空。 三田绯夏再次消失,如同来时那般突然。 时钟指向八,宫侑将播放的录像带点了暂停,他没再看下去。 心神动摇的厉害,他甚至不知不觉接受了医院所谓的那句生病,不然有什么可以解释这个当下翻涌的难受。 不对不对不对。 再虚假的记忆会如此完整吗? 顿时抱头挣扎,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他和她明明只是几面之缘——一定是这个录像带的问题,宫侑拿起遥控器按灭。 屋外倏尔起了风,原本平静的夜空转瞬发黑,阵雨欲来的迹象加深。 兵库县、稻荷大社内。 雨幕下的古老神社通身冷光,通往正殿的沿途亮着盏盏明灯,大殿前神官身着华丽的祭服,正中央巫女随着咒语起舞。 诵读的经文轮转,堂内环绕经久不息。 神官低沉的嗓音念念有词,屋内的第三人背对着这一切,他的视线始终落在雨中。 这是不知道第几次尝试,角名垂眸望向手中染血的男士手表。 纵使神官说过,他们之间夫妻缘分浅薄,唯有亲缘丝丝缕缕,强行地做那逆天之事,只会有报应。 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火烧功德林。 可角名的回答始终如一,他要她回来,为此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随着咒语的最后字符敲下,巫女点燃了染血的红线,蜿蜒烧上角名系住的手腕,正好一条燃灭。 身后的动静平息,到了证明的时间,他抬起这一年多来做的最多的手势。转动右手翻向内侧,小指放于左手食指上,左手小指置右手食指。 随后张开手,以此定住、贴近眼睛往外看,蒙蒙的雨雾让视线并不真切。 大概是失望积攒的过于多,角名的手指颤抖。 直到眼前凭空多了执伞的人,神社内的所有铃声急剧响起,屋内的两人也跟着往外看去。 三田怔楞的望着四下环境,空空的记忆给不出答案,远处的青年大步迈入雨中,迅速靠近又在一米外停住。 他看着很眼熟,却让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倏尔血红的红线出现在两人的腕上,紧紧缠绕,彼此联系。 “你是...?” 虽然疑惑,但本能的三田将伞偏过角名,为他遮挡。对方guntang的泪水一瞬灼烧了她的灵魂,记忆里多了模糊的身形。 但要去看,却怎么也看不见。 “我是...你的丈夫”,角名攥住了三田的手,任凭这股凉意刺激着手掌,却也依旧不放。 大雨滂沱,今夜注定不一般。 ——三田跟着角名回了家,无论是身前还是死后,她都没有印象,所知道的都是角名说的。 至于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情,三田花了点时间接受,以及能看见她的似乎只有角名一个人。 她的丈夫。 想到这三田看向手上的戒指,视线又转向角名,青年刚洗了澡,身上犹沾染雾气,清俊的面容在此刻分外柔和。 这般想着三田靠近,她拉起了角名的手,在对方疑惑的眼神里问,“那你的戒指呢?”。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带着。 对此角名面不改色的撒了谎,甚至速度快的表示过两日他们重新买一对,连着拿出平板,执行力强的让三田挑选。 她接受的极快,挤到角名的身边看起来,浑然未觉自己靠近的刹那,青年僵住的身体。 原本只有指间搭在三田肩上的角名,渐渐地舒展开手指,这一刻才是真切的得到。 “我想要这个”三田指了指屏幕上的某颗棕钻。 角名点了头,又听怀中人笑着说了句,“这颗最像你的眼睛”。 不期然的心一颤,角名定定的看了好一会,他知道因为三田是把他当做了宫侑,所作出的好是对丈夫的好。 他还是心甘情愿。 角名俯下身,吻在了三田的额头上,默念着就让他们这样过一辈子吧。 手腕上的红线收紧,疼痛的仅仅角名一个。 到了晚间睡觉,原本打算收拾出客房的角名还是私心的换了想法,主卧里按理来说变鬼就不用睡觉、但三田的习惯还保持着人类。 因为没有记忆,所能抓紧的只有角名,她躲进对方的怀里,却依旧什么也感受不到,这是一种虚无感。 “绯夏”角名察觉到了不对劲,温声询问,“怎么了”。 三田好一会沉默,尝试汲取的熟悉依旧无果,“我有点害怕,suna”。 角名环顾紧了力道,轻拍对方的后背,用哄小孩的语气安慰。他说没关系的,有他在,一切都有他。 ——也原谅他吧,他不想接受她离开。 “陪着我好吗,绯夏,我不能没有你” 三田含糊的应声,继续将脸埋在对方怀里,她听着角名的声音睡去,忽然看见了几个画面闪动。 有两人站在她身前,一左一右的说着什么,没聊上几句,眼前的两个先打了起来。她看着自己身体有了动作,拦住了穿校服的两少年。 “明明是阿治先不讲道理,你说对不对,你要站在我这边吧!”,较蛮横的那声音先开了口。 然后她感觉到了自己被另一个人挡住,那人嗤笑,“我不讲道理?我都懒得骂你,蠢货”。 “你这不是骂了吗!” 顿时事情一发不可收,三田本能想拦一下,但大概这种场面实在是多见,最后选择转身就走。 果然这个方法最奏效,还要讲话的那位迅速止住,先行跟上。 话少的少年随之迈动步子,落在三田身后的两个推搡起,等三田回头,他们默契的又都放下。 似乎是朝她一笑。 耀眼的夕阳遮挡了两人的面容,无论她怎么努力去看,都始终看不清、听不明白。 眨眼间,天光大亮,三田看向熟睡中的自己丈夫。她并没有排斥的感觉,反倒是有些熟悉,因此在角名说出时她自己就信了大半。 昨晚的一切她也有猜测,应该是接受不了她死去的角名做了什么仪式,将她招了回来,虽然不知道记忆怎么丢失的。 望着对方的睡颜,三田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仔细的描摹过。 睫毛好长,好帅。 嗯,她的眼光很不错。 结果下一秒,不期然的与角名对视上——实则早在身边人挪动移开的时候,角名就醒了,不过是任由对方动作。 莫名心虚,三田移开视线,下一秒一个吻落在了她的下巴。 “早安,绯夏” 或许是角名这个当下的眼神过于自然缱绻,也可能是青年这张脸说出这句话的温柔、杀伤力有点大。明明没有心跳的三田感觉到了异样,伸手捂住对方释放魅力的脸。 “嗯,你早安” 听到这句角名勾起唇。 假期仅仅五天,很快就回了东京,期间两人尝试了出门,似乎是只有角名能看见三田一人。 于是就算是外出训练,角名也带着三田一起,两人间没有距离的限制,旁人看来也仅仅是角名手腕上多了条红色手链。 只有他们两能看见,始终存在的红线。 时间一久,懒得出门的三田开始窝在家里,看看电视、玩玩手机——诚实说除了不能和其他人接触,她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非人。 相反她还挺享受这么个灵魂存在方式,甚至没两天开始用平板画起画,只用在家等着角名下班就好。 画画的内容讲的便是人鬼相处,她兴致高的拿了自己和角名做主角,回家后的角名是第一读者。 一月转瞬,原以为日子会这么平淡下去,直到某天起了念头的三田主动出门,经过某条商业街被人匆匆抓住。 她多少惊讶,连连看向眼前瞳孔发颤的乌发青年,“你能、”看见的话还没有出口。 角名的声音率先传来,三田第一次看见角名这么慌张的模样,甚至一把推开了她身前的男人。 “离她原点,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