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空月寺

    空月寺坐落在城郊的山腰上。

    唐素月到的时候，山林中的雾未散尽，还带着些许凉意。手上提着一个袋子，外着一件黑色针织长衫，里头穿的是黑色长款旗袍，侧腰处绣着一枝浅金色竹叶。长发被木簪盘得一丝不苟。

    旗袍上的一抹金色和发上的银丝，让原本庄重的一身黑，显得没那么单调沉闷，点缀的刚刚好。

    两人从车内下来后，先是去佛殿内烧香祈福后直奔禅堂去。还未走近就能听见堂内传来阵阵颂经声。

    见唐素月，沈乔二人，堂前扫地的年轻比丘尼—尼姑，放下扫帚，与唐素月交谈起来。看起来很是熟络。

    比丘尼领着两人去了禅房：“望归法师，待会儿就来。”

    唐素月：“谢谢，麻烦了。”   把袋子放在了桌上。

    大该在禅房等了十来分钟，身着七衣，手持佛珠，眼皮松弛尽显老态，却很有精气神的比丘尼推开的禅房的门。另一只手提着和桌上同款的袋子。

    长相与唐素月极为相似，可以说，是老年版的唐素月。

    唐素月和沈乔，双手合十，低头行礼：“望归法师。”

    唐素月接过了望归法师手里的袋子，一个人出了禅房，关上门，回到了车里。

    望归法师，原名唐阿英是唐素月的生母。自从唐素月公开出柜后，便出家到了空月寺，已经三十年有余。

    阿绣生命垂危之时，唐素月在空月寺佛前长跪祈福。看着一夜长出白发的唐素月，唐阿英心疼却无可奈何。

    不久后，阿绣去世，唐阿英看着眼前短短一个月就瘦到几乎只剩一把骨头，眼窝凹陷，眼底乌黑的唐素月。手上原本好好的佛珠，散落了一地。

    佛珠掷地有声，母爱无声，只留下了几行清泪。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会找mama。

    坐在禅房内的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杯中的热茶早已凉透如同二人的关系一般。唐素月已经不记得多久没和mama说过话了。上一次好像还是唐阿英出家时对她说的【你我母女缘分已尽。】

    撒进房内的阳光变成了红霞，红霞渐渐有了退场之意。唐素月起身，准备下山。

    唐阿英把唐素月摁回凳子上：“茶凉了，我给你热热。”

    那天晚上，唐素月是在唐阿英的禅房内睡的，闻着被套上木质檀香，唐素月终于睡了个安稳的觉。

    自那之后，唐素月每个月都会来空月寺。唐阿英会给她备好自己祈福诵经后满是木质檀香的床单，被套，枕套。

    唐素月在车内眯了会儿，山上的雾气已散尽，阳光照进车内，把女人晃醒。

    看了下手机的时间，十点整。

    沈乔和望归法师两人已经聊了快两个小时。

    上次在路边偶遇沈乔，两人只是加了个微信。两人年轻时关系也算不上特别亲近，时间都过了那么久，也没什么可聊的。

    直到上个礼拜在医院检查身体遇上了沈乔。

    自阿绣去世后，唐素月食欲很差，怎么查都检查不出毛病。最后医生总结【胃是情绪器官，希望唐素月能找个伴儿，开心点。如果再这么饿下去，恐怕，，，】

    后面的话医生没说，唐素月知道是什么意思。

    对唐素月来说，死亡并不可怕，她可以非常坦然地接受。只是，她的母亲尚还在世。

    所以她每个月都会去医院开药，检查。美名其曰，提高食欲，实则就是靠药吊着一口气。

    沈乔那天是陪着她的mama来医院检查，癌症中期，治愈的希望还算大。可到了这个年纪，谁又能说得准呢。

    人到了一定的岁数，经历了一些事情，总是会变得迷信，不管先前是多么坚定的唯物主义。与其说是迷信，倒不如说是经历过绝望后，将希望寄托于神佛。

    沈乔知道唐素月的母亲是空月寺的有名的法师，平日里不见香客。想借着唐素月的关系见一见。

    唐素月询问唐阿英后才答应下来。

    对于唐素月来说，这只是举手之劳。可对于沈乔来说，便是欠下了个人情。因为这个人情，两人的联系密切起来。

    聊天过程中，唐素月总能想到何秋。可能是醉酒那晚后的愧疚心在作祟，也可能是对何秋出身的怜悯。唐素月有了帮何秋一把的想法。不只是金钱上，更多的是想到了这个18岁小女孩的以后上。

    唐素月自己的未来已经能望到头了，可何秋不是。尽管她希望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何秋能一直扮演着阿绣陪着她。可她终究不是她，就算唐素月经常控制不住，但她也很清楚地明白这个道理。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清醒地沉沦。】

    唐素月摇下车窗，看着络绎不绝的香客，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过往的画面浮现在脑子里，情绪也跟着涌了上来，可现在的唐素月流不出一滴眼泪。独身过了多年，她现在大多的情绪是麻木。

    沈乔敲了敲副驾车窗，唐素月才从混沌的情绪中出来。

    上车后。

    沈乔一直在擦泪：“人要是都能长命百岁就好了。“

    唐素月：“会好的，医生不是说希望很大吗，一切都会好的。”

    沈乔止不住的抽泣：“嗯。”

    微信铃声响起，沈乔擦干眼泪，接通了视频电话。

    手机内传来婴儿的哭声。

    沈乔：“哎呦，乖乖，别哭了。奶奶马上回来了。看奶奶在车上了，马上就回来陪乖乖吃饭好不好呀……”

    唐素月就在一旁听着，体会着别人的热闹。

    送完沈乔，到家快十二点。门刚开，扑面而来的是白萝卜炖rou的香味。

    唐素月侧头看向厨房，何秋身穿白裙，过肩的长发扎成了一个马尾，围着围裙。听见了开门的动静，何秋转头看向唐素月，少女灿烂一笑：“回来了。马上可以吃饭了，还差一个青菜。”   说着，转过身，开始切菜。

    唐素月愣在了原地，看着何秋忙碌的背影，变得有些恍惚。

    房子里明明只有两个人，唐素月却觉得好热闹。热闹的，不像会是自己的家。

    浓郁的rou香让唐素月眯了眯眼，好想吃。

    想吃锅里的rou，更想吃眼前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