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真龙假龙

    当今这宫里，面上与几代先皇一样，因太祖不喜阉割那等害人的酷刑，便定下了女官与妃嫔两套制度，皆由一品皇后管理，女官负责宫内事务，妃嫔则为皇家开枝散叶。

    这女官做的实打实是个伺候人的活，依照世家惯例视为贱民，可即便如此仍有不少出身微寒的年轻姑娘趋之若鹜。一是年满二十五，无论是否曾被皇帝或其他达官贵人收用过，皆可自请离去，得个自由身，二是若能攀上个高枝，这辈子也不必愁了。

    而安子煜登基两年，为堵住世家的嘴，竟搬出了前朝旧制——妃嫔均需行奴礼。

    世家历经几朝，搬出旧制来，一时间也再不敢吱声了。且不论祖宗的做法对是不对，现如今还有世家子以豢着家奴伺候床笫为荣呢！

    这下子望着宫中位置的名门自是有些拉不下脸，可叫女儿去做女官？那可真才是下贱人的路子！

    如今宫中品级最高的贤妃出自威远侯府，乃是曾经的三皇子侧妃，刚打发走了几个meimei，斜靠在贵妃椅上懒洋洋地问：“芸meimei几时进宫？”

    “回娘娘，今早说是已经进宫了，给皇上请过安就来。”

    “那感情好！”秦真真立时欢喜起来，“我看这宫里很是不成样子，可指着她帮衬了！”

    秦真真料想叶雅芸多半会在皇帝那里耽搁许久，正盘算着今日的事务，谁知没过一会就听到有人通传，她赶忙迎了上去。

    “正说你呢，不曾想你来的这般快！”秦真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也就在皇上面前收敛些，看到叶雅芸可全然收不住了。

    叶雅芸是极为熟悉的，既进了宫，且将脑子里的乱麻一并扔出去，矫揉造作地行了礼，接着便笑：“许久不见，娘娘威仪更添几分！”

    “少来，这些天把本宫愁的，头发都白了几根，好在皇上看本宫可怜，可把你招进来了，你可要多住几日。”

    叶雅芸早知她来意，颇有些无奈：“娘娘也知道，我也就是个昨日黄花。我想此事皇上定然心里有数，只娘娘请托，我定当为娘娘出分力。”

    秦真真小心翼翼地凑到她的耳边：“这事，只怕皇上心里也发愁着呢！”

    “怎的？”

    “皇上那般放话，原就是想着少进些人，也好清净些，没那点子真心的何必进宫苦熬着，谁知选秀一开，递册子的竟比以往还多，如今人都在储秀宫了，”她压低了声音，“只得请你来吓她们一吓，盼着她们打道回府罢！”

    叶雅芸心里一惊，立马脱口而出：“好jiejie，这事怎能由我来做，按着皇上的意思，妃嫔才是正儿八经的帝奴，不是我不帮您，我一个白身，私底下里也就罢了，怎么好当众往皇上跟前凑？我是知道娘娘的，可若让外人瞧见了，只怕会说娘娘闲话呢！”

    秦真真却是急了，张口要辩，半晌却叹了口气：“唉，我又何尝不知呢？”

    此事怕是安子煜的主意！

    自己的猜测成了真，又想到昨夜的柳翊，叶雅芸心里凄凉又无助。

    叶雅芸在遇到柳翊前，实在是个幸运又幸福的姑娘。父母恩爱，便是仅有她一个女儿也不曾有妾室，她幼时父母亲身教导，受尽了宠爱长大，等长到十三四岁，家里人便借着寻亲事为由送进了京中的远房亲戚家暂住。后三皇子荣登大宝，无论是威远侯府还是作为皇商的叶家均是三皇子一派，自然是鸡犬升天，要不是叶家家长早就携手云游天下，叶家无人打理，叶雅芸差点进宫做了娘娘。

    新帝与叶雅芸一向好说话，她入了趟宫，跪在他脚下情真意切：“您曾应过芸儿，愿芸儿找到自己的命定之人，您是真龙，富有四海，求您放芸儿一条生路，叶家叶雅芸定为您做牛做马，赴汤蹈火。”

    虽说这样的美人不多得，可他一手调教出的叶雅芸若是只能陷在宫中，安子煜舍不得。

    叶雅芸得了自由，成了安子煜的钱袋子，父母指望着新帝能看在叶家贡献的财富照看她一二，也终是以这种方式得到了实现。

    如今叶雅芸二十有四仍未嫁人，实是个老姑娘了。可她依旧貌美，能勾搭些个俊俏的弟弟也是不错的，安子煜在这点上不管她，她也乐得其中。至于什么好龙不好龙的，便是她这把年纪了安子煜还要隔段时间便招她“进宫述职”，哪想着还真有个柳翊对号入座。

    抛开柳翊不谈，她以为自己躲进了宫中便是暂时逃开了，却不想刚进宫，安子煜身边的大宫女便来告知她不必去请安了，直接去贤妃娘娘宫中候着。现下想来只怕也是为了这事。

    此事若是乐观些想，便是安子煜借机敲打敲打自己，近来越发惫懒，未老老实实替他卖命，若是想的不那么乐观，那就是鸟尽弓藏，自己知道的太多，哪天用不上了，便是不取她性命，也阖该找个笼子好好关起来。

    秦真真见她神色有异，拉住了她的手温声道：“你也别怪他，这并非他的本意。被人逼得急了，皇上心里不痛快，我们也看得难受，只好叫了你来。”

    叶雅芸抿了抿嘴，心说安子煜便是这样，如今做了皇上了，自己心里不痛快，人人都别想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