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龙与野犬

    叶雅芸寻思着，要不是安子煜这么不对口味，说不准自个还真有可能瞧上他。

    之前她在冰泉宫中等了许久，总算等到人来叫她。宫中各类什物一应俱全，伺候的人也多，叶雅芸没脸没皮，只当自己是个将要下锅的食材一般任人刷洗，到了晚间，女官才告知她今日宴请，她得了荣宠，做皇上的案面。

    天晓得她有多讨厌这事！

    按说美人盛也是件赏心悦目的乐事，可偏偏安子煜最重规矩，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活似那教书的夫子，做了皇上更是规矩大的不得了。

    这安家也是可怜。皇族安家出身草莽，一朝得天下，世家们自然是百般看不惯那等下乡做派，背地里不知道取笑多少回，安家这一代代下来，到子字辈总算是养出了几分君子做派，以安子煜为尤甚，样样皆是标杆。

    他守规矩，也爱看人守规矩。他是皇子，是皇上，叶雅芸也只能硬着头皮讨好，回回都做得一丝不苟，安子煜还当她多乐意。只是她装成个死物，安子煜便敢真当她是个死物，别说玩弄“案面”，就是夹菜也要稳稳夹住且食不过三。

    她趁着宴席还未开始，急匆匆到了御书房，通传后便趴跪着爬了进去。

    安子煜一身明黄的便服，把他清俊的面容衬得多出几分威严，美得叫人惊心动魄。

    他语气熟稔：“芸儿先来了，可是有事？”

    叶雅芸磕了个头，未语先笑：“陛下今日可是安排了美人盛？”

    “如何？芸儿觉得不妥？”

    “奴不敢。”她赶紧又把头埋下去，“只是奴难得进宫一趟，有机会服侍您，给您当个不会动的案板，可算是吃了大亏了，还请皇上疼疼奴。”

    安子煜久居宫中，又极为勤政，是不懂世家子那些花招的，可他再是不懂，也知道装了食物的器皿，便不宜再装其他了。

    他原是想着，叶雅芸是个自由身，也不好做得太过，如今看来她还是识些趣。

    他状似无奈地搁了笔，无声应允了，只等着她来提。

    叶雅芸在他面前仍是一副小女儿姿态，面上浮出一片红霞：“奴仗着您和娘娘宽厚，特来向您讨这份赏赐，您放心，今日宴上奴定能让您满意。”

    “你过来。”

    安子煜逗小狗似的招招手，叶雅芸就扭着屁股爬了过去，被他一把带进怀中。

    “跟朕有秘密了？朕还能不知道你们弄什么鬼？”他摸着叶雅芸的头，语气轻松，“傻芸儿，要是朕还要你来帮这种忙，干脆皇位也别坐了。”

    叶雅芸头枕在他腿上，冲他眨了眨眼：“陛下，奴只是馋了。”

    他拍了拍她的脸，轻笑着叹了口气。

    叶雅芸着了一身用料讲究的轻纱，只堪堪遮住私密处。叶家家财万贯，连奴装都变着花样每个季节做上几套。

    这季节与天气无关，仅是为了应景儿。

    她到的最早，在最中心略高一阶的座位前伏跪，额头压在手上，团成一个脚垫等待着宴席的开始。

    殿外传来一声声通传，先来的是几位重臣，因事先曾说今日可带奴伴来，叶雅芸这幅姿态并未引起什么注意。

    可紧接着便是几位国公爷和世子们落了座。年长些的国公爷还好，可世子们确是清楚的，镇国公今日未到，乃是萧铭世子独自前来，是以坐的最近，盯着她瞧了许久，像是要把她瞧出个洞来。

    他和几位好友对了个眼色。

    叶雅芸只当自己是个死物，埋着头一动不动。直到门前响起一声“皇上驾到！”，她就知道好戏算是开始了。

    安子煜步子极稳，毫不见怪地踩着她的背上了高台坐定，殿内众人纷纷冲他行礼。这一番寒暄自是宾主尽欢，也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

    酒过三巡，安子煜这才想起来脚下有个人，只怕已是跪的僵了，刚要安抚一番，叶雅芸抬起头，他就皱了眉。

    “怎么是你？”

    一时间整个殿内都静了下来。

    叶雅芸慌得连忙挪开跪到他正前方，一个劲地磕头：“奴自知下贱，不该污了您的眼，是奴听闻今日宫宴，央了贤妃娘娘让奴过来给您当个脚垫。”

    她安排的好，即使这里有叶雅芸伺候，宫里的娘娘们也都在里面候着，并称不上是有错。伴君如伴虎，便是无错，一条自作主张的野狗死了便死了，她也不敢拿自个的小命玩火。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磕头也是真心实意，等说完了，她便安静地跪在地上不再惹人烦。

    见安子煜没有真要发作的意思，威远侯世子秦定刚要接茬，就听见萧铭开口问到：“陛下，我冒昧问一句，这是只家犬还是只野犬？”

    镇国公爵位世袭，在前朝便是世家，子弟更是出息得很，萧铭世子生的一副好皮囊，少时与父驻守江右，乃是出了名的文武全才，为人颇有些桀骜，后奉召入京，如今京中的少年郎，他也能排的上一二。

    这等子世家子，规矩礼数自是周全，又有那么些兵油子似的大胆，一向讨得姑娘家喜欢。

    安子煜并不恼，动也未动：“野犬罢了。”

    萧铭就笑了：“不愧是陛下，野犬到您面前都这般规矩。”

    他话里藏着刀子，叶雅芸只当没听见，老老实实伏跪着，倒把萧铭看的咬牙切齿。

    “永季似乎很感兴趣？这野犬不仅规矩，还很有些意思，就是野了些。”安子煜抿了口酒，朝叶雅芸挥了挥手，“既然永季感兴趣，你去给他跳支舞去，朕这儿用不着你。”

    萧铭笑不及眼底：“陛下说笑了，狗怎会跳舞呢？”

    “可听见了？萧世子说狗不会跳舞。”

    叶雅芸“唔”了一声，支起身子向着萧铭爬过去。一身奴装根本起不到半点遮掩的作用，只衬得她越发身材窈窕肤白胜雪，每一步都是环佩叮当，姿态优雅，却又毫不掩饰地暴露出两口rouxue和rufang，不像狗，倒像是一只勾人的狐狸。

    可任谁来，也不会把她认成一只狐狸，她始终低垂着眼睛，一举一动尽是顺从。

    到了萧铭跟前，她再一次趴跪下来，小狗一样抬高了屁股，小声“汪！汪！”叫个不停。

    萧铭的眼里已经不只是恼火了，进而转变为一种惊骇。

    他一看便知，叶雅芸必是这京城里最好的狗奴！

    安子煜这等粗人怎么能养出这样好的狗！

    不，不对……

    叶雅芸可是条野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