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似是故人来

    拨开浓雾走近那个模糊的身影，秋草刚想开口打招呼，又发现不对。

    等坐到那人身边，将双脚一同浸入潭水，她才出声：“罗庭哥。”

    “我还以为你会把我和罗潭哥弄混。”罗庭唇角多了几分开心，“小秋草，好久不见。”

    是真的好久不见。秋草看着他的侧脸，这张永远停留在十八岁的脸。看惯了罗潭漫不经心的笑容，罗庭的一本正经反而略显突兀。

    “你怎么不去看罗潭哥而来找我？”秋草道，“他正月都会去旧神社参拜，就是想见见你。”

    罗庭在神社后的树林里自尽，秋草不知道罗潭是出于什么心态老往那跑。但她也差不多，把凶手的一部分丢在那后，林子仿佛就成了供奉罗庭的神龛。

    “啊……见到我他会抱怨一整宿，醒来还会哭个不停吧。”

    秋草想象了一下，不得不赞同。

    “你有什么遗愿吗？”秋草问。

    死者来找生者只有这个原因了，唯一奇怪的是隔了这么多年罗庭才出现在她面前，难道是之前的她没有能力？

    但她们已经把罪魁祸首干掉了。难道余孽也不能放过？

    罗庭似乎察觉了她危险的念头，揪住秋草的脸颊：“住手。我本来就不想让哥哥为我杀人，更别提还把你卷进去了。”

    秋草呜呜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询问。

    那你来干嘛。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找哥哥，顺便教育一下他别麻烦人家小女孩，丢人。罗庭叹气，用脚搅弄潭水：“我要走了，来向你道别，顺便忏悔。”

    “我一直在看着你。”

    如果没有自杀，他能不能有更好的人生？

    在注意到李雪塬时，他仿佛看到了第二个自己。

    同样被糟践，同样对自身充满厌恶、对活着没有憧憬。

    但他又如此幸运，能遇见秋草。

    “真嫉妒他啊。”罗庭倒下，仰躺在青草地上，“死了还要让我看到这一切……小秋草，如果我是他就好了。”

    “你不是。”

    “……”罗庭无语地坐起来，“你能对死人温柔一点吗？”

    “雪塬同学不会自杀。”秋草舀起潭水泼他，“你要是活着，我同样是你的伙伴，罗潭哥也是。”

    难以言喻的寂寞吞没了罗庭。

    “是因为我太脆弱了吗？”

    “也不是。”秋草抱住双膝，“是我们太迟钝了，错过了你。”

    并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人的过错，只是时间无法倒退，发生的事不可挽回。

    “好想活着啊……”

    “罗庭哥，谢谢你。”秋草想要抱住他，却发现抱住的只是一片影子，“下次我不会错过你了，你说的话我全记得。”

    “真是……便宜全让那孩子捡了。”罗庭笑笑，做了个抚摸她头顶的动作，“你做得很棒了。小秋草，后会无期。”

    “罗潭哥听到这话会哭的……”秋草嘀咕，“再见。”

    *

    “就是这样，我做了这么个梦。”

    把抽纸递给罗潭，秋草随手摸了个橘子剥开，酸涩的橙香扑鼻而来。

    “……怎么不来找我啊……”罗潭翻过白大褂遮住脸，“我都一把年纪了对他来说还靠不住吗？？”

    是挺靠不住的。秋草想，分了一半橘子给他。

    “秋草……”含糊的声音从软烂橘rou中挤出，“快安慰我。”

    秋草只好摸摸他的头，任由这么大只人抱着自己，无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