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雪塬》

    樱子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高一，同样进入了这所无趣的学校，前排后排，都坐着没有脸的路人甲。

    面容可辨的只有那光彩夺目的四人组，他们在教室与她呈对角线的位置打闹，这些日常化为她新刊的创作素材。

    然后来到高二，暑假结束回到教室，樱子发现班上氛围完全变了。

    宋在石和尹川泽变得剑拔弩张，徐文不久后转校，只有李雪塬，轻笑着坐在原处，眼里满是冷意。

    反正不关她的事。樱子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风言风语都被她咀嚼出灵感。李雪塬被某个高官包养了、尹川泽因为服药过量，正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宋在石过失伤人被当场抓获，新闻爆出来后他父亲的支持率跌至谷底……

    小小高三班竟如此卧虎藏龙。樱子转头想和谁分享，但后排只是个无脸人，她讪讪地又转了回来。

    时间被按下快进键，胶卷哗哗流过驶向未来。樱子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挽着相亲对象，在璀璨空虚的宴会厅里与某个面容模糊的老人攀谈。

    还是没有脸，连她的未婚夫也没有脸。樱子低头啜饮杯中红酒，没有味道，但这样能显得她很忙，忙着补充水分，忙着迷惑自己。

    “……这是我的秘书……雪塬，过来，和白家大小姐打个招呼。”

    听到熟悉的名字，樱子微微抬头，看见了全场唯一一张清晰可辨的面孔。

    一株罂粟。

    李雪塬读书时是未绽放的睡莲，轻轻浮于水面摇曳。

    但现在，面前这个男人，美得雌雄莫辨。他的笑容虚无缥缈，仿佛伸手就能抹去，但你会发现那只是水面的倒影，当涟漪淡去，纳西索斯还在微笑，亘古不变。

    那只与她交握的手冰冷，手套缎面争分夺秒地失去热量。

    樱子收回手：“好久不见，雪塬同学。”

    无脸老人拍拍李雪塬的肩膀：“原来你和白小姐早就认识。那你们叙叙旧吧，雪塬，待会儿我再来找你。”

    “好的。”

    樱子也把未婚夫撵走了，偌大的宴会厅里明明有无数杂音干扰，她却觉得万籁俱寂。

    且无话可说。

    这个李雪塬不像学生时腼腆内敛，他叫住服务生，重新满上樱子的酒杯：“白小姐，恭喜你订婚。”

    樱子却不知道该恭喜他什么，他现在的身份，看上去可不值得赞赏。

    高脚杯轻碰，李雪塬抿了一口干红：“你应该很看不上我吧，是我唐突了。抱歉，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

    眼看他转身就要走，樱子叫住他：“雪塬同学。”

    李雪塬停下脚步。

    “如果你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可以来我的公司工作。”樱子咬咬牙，“……好吧，是我父母的公司。薪水一开始不会很高，但慢慢做起……”

    “谢谢你，白小姐。”李雪塬笑容浅淡，“但我已经不知道别的生存方式了。我想我现在过得很好，贵司值得更有能力的人才。”

    他朝她举杯致意，随即便隐入西服与裙摆拼凑成的幕布。

    已经迟了。樱子不知为何这样想。就像书已经出到了最后一卷，所有读者都接受了这个结局，就算她重制，那也只是别的故事。

    *

    “所以，我初梦梦见了这么个事。”樱子手肘撑在秋草的书桌上，双手捧着脸，“很莫名其妙吧？”

    “没有山没有茄子也没有鹰？”秋草摸了摸下巴，“你漫画看多了。”

    “重点是！梦里怎么全是我不嗑的CP啊！”

    樱子一拳捶在桌子上，惊动了旁边补觉的夏迟烨。

    秋草摸摸她的头。

    她其实也做了一个怪梦。

    虽然不知道那算不算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