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夏日祭

    凉太站在穿衣镜前，第三次调整浴衣的领口。深蓝色的布料衬得他的肤色更加白皙，腰带紧紧束住腰身，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的纤细线条。他用手将额前的碎发向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

    镜中的少年看起来陌生又熟悉——眼睛显得格外明亮，下巴的线条比去年更加分明，喉结的凸起在浴衣领口处投下一小片阴影。凉太伸手触碰自己的脖子，感受到脉搏在指尖下急促地跳动。

    手机震动起来，是勇太发来的消息：

    「我和由纪先去了！你快点来啊，我们在捞金鱼摊位那边等你！」

    凉太回复了一个「好」字，却没有立即动身。他看了眼时间——六点四十分，距离和美咲约定的八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他手指在发送键上悬停了片刻，又补充道：

    「美咲阿姨呢？」

    勇太的回复很快跳出来：

    「我妈说她要晚点来，让我们先玩。女人真麻烦，换个衣服要这么久！」

    凉太放下手机，胸口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期待。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小瓶古龙水，这是去年生日时父亲从意大利带回来的礼物，一直没开封。凉太小心地在手腕和颈侧喷了一点，清冽的柑橘香气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门铃响了。凉太的心跳骤然加速，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古龙水瓶，液体洒了一些在抽屉里。他顾不上清理，快步走向玄关，却在开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凉太君，准备好了吗？＂

    站在门口的不是美咲，而是隔壁的田中老太太，手里端着一盘刚做好的团子。＂听说你要去夏日祭，这是我刚做的，带在路上吃吧。＂

    凉太掩饰住失望，接过盘子道谢。田中老太太眯起眼睛打量他：＂哎呀，凉太君今天真帅气，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

    凉太笑了笑，将团子放进准备好的布袋里。

    六点五十分，凉太终于锁上门出发。夏日的黄昏依然明亮，西边的天空染着一层橘红色的霞光，路边的蝉鸣声此起彼伏。祭典的喧闹声从远处传来，混合着太鼓的节奏和人群的笑语。

    通往神社的上坡路两侧已经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凉太随着人流慢慢前行，周围都是穿着浴衣的年轻人和带着孩子的家庭。空气中弥漫着棉花糖、章鱼烧和炒面的香气，还有女孩子们身上各种香水混合的味道。

    ＂凉太！这边！＂

    勇太的大嗓门从前方传来。他站在一个射击摊位前，穿着深灰色浴衣，头发因为汗水而贴在额头上。由纪站在他旁边，粉色的浴衣上印着白色的小花，头发精心盘起，别着可爱的发饰。

    ＂你终于来了！＂勇太一把拉过凉太，＂快看，我赢了这个！＂他得意地举起一个丑陋的绿色玩偶。

    ＂佐藤君今天...很帅气。＂由纪小声说，脸颊在灯笼的映照下泛着红晕。

    ＂谢谢。＂凉太礼貌地道谢，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搜寻。

    ＂啊，我妈来了！＂勇太突然喊道。

    凉太转过头，呼吸瞬间凝滞。

    美咲从人群中缓缓走来，紫色浴衣在灯笼的红光下泛着柔和的色泽。衣领处确实绣着细小的紫阳花，正如她所说。腰带束得恰到好处，凸显出纤细的腰肢和饱满的胸部曲线。她的头发盘了起来，露出白皙的后颈，几缕碎发垂在耳际，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嘴唇涂成了淡红色，在灯光下泛着水润的光泽。

    ＂抱歉，我来晚了。＂美咲轻声说，眼睛扫过众人，在凉太身上停留了一秒又迅速移开。

    ＂妈！你今天太漂亮了！＂勇太夸张地转了个圈，＂我都认不出来了！＂

    美咲微笑着拍了下儿子的头，这个动作让浴衣的袖子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

    ＂美咲阿姨今天...很漂亮。＂凉太听见自己说，声音比平时低沉。

    美咲的睫毛轻轻颤动，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谢谢，凉太君今天也很英俊。＂

    ＂走吧走吧！去看烟花！＂勇太一手拉着由纪，一手拽着凉太，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美咲跟在后面，木屐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神社前的广场上人山人海，各种摊位排列得密密麻麻。金鱼捞、射击游戏、面具摊...空气中弥漫着炒面、棉花糖和苹果糖的甜腻香气。勇太兴奋地拉着由纪和凉太去玩射击游戏，美咲则一脸温柔地看着这副温馨的画面。

    ＂凉太君...＂美咲的声音几乎被周围的喧嚣淹没，她凑到凉太身边轻声说道＂八点...＂

    凉太点点头，心跳如鼓。现在是七点半，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

    勇太突然转过头，手里拿着那个丑陋的绿色玩偶。＂由纪想要吃苹果糖，我去买。妈，你要吗？＂

    美咲摇摇头。＂我去那边看看。＂她指了指神社后方的一条小路。

    ＂好吧，别走太远！烟花马上就要开始了！＂勇太说完，又钻进了人群中。

    七点五十分，当勇太提议去排队买可丽饼时，凉太终于找到了脱身的借口。

    ＂我去趟洗手间，＂他说，＂你们先去吧。＂

    勇太挥挥手表示理解，由纪则有些失望地抿了抿嘴。凉太迅速转身，逆着人流朝神社后方走去。随着距离主会场越来越远，周围的灯光和喧闹声逐渐减弱，只剩下零星的灯笼在树影间闪烁。

    神社后山的小路被茂密的树林包围，即使在盛夏，这里也比祭典现场凉爽许多。凉太沿着石阶向上走，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的掌心出了汗，不得不反复在浴衣上擦拭。

    樱花树就在半山腰的小平台上，树干粗壮，枝叶茂密，即使在夜色中也能辨认出轮廓。凉太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又飘来了那缕栀子花香，比之前在人群中闻到的更加清晰。

    ＂凉太君。＂

    声音从树后传来，轻柔得像夜风拂过树叶。美咲缓步走出阴影，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凉太的呼吸瞬间停滞。

    紫色浴衣完美地贴合着美咲的身体曲线，银线绣制的紫阳花图案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腰带系成华丽的结，衬得她的腰肢不盈一握。衣领微微敞开，露出修长的颈项和一小片雪白的胸口。她的头发盘起，几缕碎发垂在耳际，珍珠耳环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美咲阿姨...＂凉太的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

    美咲在距离凉太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仰头看着他。她的妆容比平时精致，眼线微微上挑，唇膏是熟透樱桃般的红色。月光下，她的眼睛像是盛满了星光。

    ＂我迟到了吗？＂她轻声问，嘴角噙着一抹凉太从未见过的、带着少女般羞涩却亦有成熟女人风情的微笑。

    凉太摇摇头，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准备些什么。＂我...带了团子。＂他笨拙地拿出田中老太太给的团子，却发现经过一路颠簸，它们已经有些变形了。

    美咲轻笑出声，伸手接过团子。＂谢谢，正好我饿了。＂她拿起一个咬了一小口，嘴唇上沾了一点豆粉。凉太盯着那点白色，有种想要伸手擦掉的冲动。

    ＂祭典好玩吗？＂美咲问道，靠在樱花树的树干上。

    ＂嗯...还好。＂凉太也靠在了树干的另一侧，两人之间只隔着一臂的距离。＂勇太和由纪玩得很开心。＂

    远处传来祭典的音乐声和人群的欢呼，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和这棵古老的樱花树，以及树梢间漏下的点点星光。

    ＂凉太君，＂美咲突然转身面对他，浴衣的袖口擦过凉太的手臂，丝绸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你知道我为什么约你来这里吗？＂

    凉太的喉咙发紧。他能想到无数个答案，但没有一个敢说出口。

    美咲没有等他回答，而是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布袋。＂给你，＂她将布袋递给凉太，＂成人式的礼物...虽然早了一年。＂

    凉太打开布袋，里面是一条深蓝色的手帕，角落绣着一个小小的＂涼＂字，针脚细密整齐。

    ＂我自己绣的，＂美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可能不太好看...＂

    凉太用手指轻抚那个绣字，胸口涌起一股暖流。＂谢谢...我很喜欢。＂他小心地将手帕放回浴衣的内袋，贴近心脏的位置。

    美咲微笑着，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夜空中绽放出巨大的金色花朵。

    ＂烟花...＂美咲仰起头，脸庞被不断变换的光芒照亮。

    凉太也抬头望去，但很快视线又回到了美咲的侧脸上，烟花的色彩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流动。

    当一束特别明亮的银色烟花照亮夜空时，凉太发现美咲正注视着他，眼神中带着他从未在任何成年人眼中见过的情绪——期待、犹豫、渴望，还有一丝担忧。

    ＂凉太君...＂美咲的声音几乎被烟花的爆炸声淹没，＂我...＂

    凉太不知道是谁先移动的，也许两人同时向前倾身。下一刻，他的唇贴上了美咲的，触感比他想象中更加柔软，还带着团子的甜味和口红的蜡质感觉。这个吻只持续了一秒，两人就同时后退，像是被烫到了一般。

    凉太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刚才做了什么？他吻了勇太的母亲，一个比他大二十岁的女人！负罪感和兴奋感同时席卷而来，让他头晕目眩。

    美咲的手捂在唇上，眼睛瞪大，但并没有愤怒的神色，更多的是惊讶和...其他凉太读不懂的情绪。

    ＂对不起...＂凉太向后退了一步，＂我不该...＂

    美咲摇摇头，放下手。她的口红有些花了，在嘴角晕开一小片红色。＂不...是我...＂她的声音颤抖着，＂我不应该...＂

    又一阵烟花在空中绽放，照亮了两人之间尴尬而暧昧的距离。凉太想转身逃跑，又想再次吻上去，这种矛盾的冲动让他僵在原地。

    ＂我们该回去了，＂美咲最终说道，声音恢复了平静，但眼神依然闪烁，＂勇太可能会找你。＂

    凉太木然点头。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小路下山，谁都没有说话。祭典的喧闹声越来越近，人群的轮廓在灯笼的光芒中影影绰绰。

    在即将回到主会场时，美咲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凉太。她的表情已经恢复平静，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内心的波动。

    ＂凉太君，＂她轻声说，声音坚定了一些，＂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好吗？＂

    凉太张了张口...但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

    美咲微微一笑，伸手整理了一下凉太有些凌乱的衣领，动作轻柔得像母亲对待孩子。＂去找勇太吧，＂她说，＂我...还有些事要办。＂

    凉太想问她要去哪，想问她什么时候能再见，但美咲已经转身融入了人群，紫色浴衣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五颜六色的灯笼和熙攘的游客中。

    凉太站在原地，手指不自觉地触碰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美咲口红的淡淡香气和温度。远处，最后一轮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照亮了他复杂的表情。

    ＂凉太！原来你在这！＂

    勇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凉太迅速放下手，转身面对发小。勇太的脸因为奔跑而泛红，由纪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两个已经有些融化的冰淇淋。

    ＂你跑哪去了？我们找了你半天！＂勇太抱怨道，一把抓住凉太的手臂，＂快来，有超大的烟花表演！＂

    凉太任由勇太拉着他向广场中央走去，眼睛却仍在人群中搜寻那个紫色的身影。

    当最大的烟花在头顶炸开时，凉太终于在一处远离人群的角落看到了美咲。她独自站在那里，仰头望着天空，紫色的浴衣在烟花的光芒中如同梦境。

    勇太兴奋地指着天空大喊大叫，由纪在一旁咯咯笑着。

    烟花表演结束后，人群开始散去。凉太以累了为由拒绝了勇太和由纪继续游玩的提议，独自踏上了回家的路。夜风拂过发热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他的手指一直放在浴衣内袋里，紧握着那条绣有他名字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