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青山疗养院(二)
4.青山疗养院(二)
新闻还在重播,屏幕右下角显示已经下午五点了。 她一骨碌翻下床,拿起手机给宋延运播了个电话,无人接听。 转而捞起外套和斜挎包就要夺门出去,可刚握上门把手时又冷静下来,不禁暗骂自己是疯了还是撞邪,难道仅凭一个梦就惊动警方。 原地平息了一会儿,还是不敢相信。 这场梦却真实得仿佛是她记忆的一部分。 鼻腔难受无比,好似还残留着尸臭,搞得她胃里一阵翻腾。 情绪上涌间,她最终下定决心,给孙宇濛发了详细信息,拿起车钥匙就下了楼。 跟着导航开了一个小时二十多分钟,终于到达青山疗养院附近。 那栋楼掩映在枯黄的树叶中。 周边是一个小村,寥寥几座平房,西一座,东一座。 她在路口暂停,路边一个穿夹棉袄子的老奶奶正坐在木屋外,戴着老花镜挑花椒皮包裹的黑籽。 魏书蔓按下车窗,还没开口,老人就关切地冲她喊:“这么晚了,姑娘你上哪去?” “您知道山腰上的那个疗养院吗,是从这条路上去吗?” “那里啊——有好几条路可以上去呢,这条路也通,就是远了点,那都废弃好几年了,你上那儿干嘛?” 她放下竹篾小畚箕,手扶膝盖起身,佝偻着背走近两步,双手背在后腰,专心同她讲话,“你一个女娃,大半夜不安全,那楼……” 她叹口气,摇摇头,“之前就净住些得了绝症快死的人,不干净,别去啦——” “谢谢奶奶。”魏书蔓朝她感激一笑,“我有重要的事情,看一眼就回。” 她驱动车子,开了很长一段路,从后视镜看到老人还在目送她。 一路上多高耸茂盛的树,叶片淡黄,仍然精力充沛地结在枝丫上。 穿过层层树叶的遮挡,车子终于停在了铁门外。 天色已晚。 她亮着车灯急忙数了数楼层,二、三、四……八!跟梦里一样。 魏书蔓紧张地吞咽一下,其实刚才遥遥望见这跟梦中一模一样的大门时,她就心慌不止。 毕竟在此之前,她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 临门一脚。 魏书蔓不敢下车。 手机忽然在口袋震动,她急忙摁了静音键,抬手把前照灯关掉后才接听了电话。 “蔓姐你疯了?我——” “小点声。” 那头立即噤声,用气音问:“要拨幺幺零吗?” “不用。”听到她的声音,魏书蔓暂时松懈一分:“但如果我八点还没给你回电话你就报警。” 话毕,就听见那头踩着拖鞋跑动的声音:“我查了资料,确实很多对得上,但毕竟王奶奶有很明显的精神问题,你也不能全信。现在我去警局,你等着我们,别一个人冒险。” “谢了小宇,短信联系。”魏书蔓挂了电话,确认车门都锁紧了,手停在钥匙上随时准备点火。 等了半小时,孙宇濛那边的回复是没希望,劝她立马回来。 她酝酿一口气,翻出防身工具就下了车。 院外大铁门锁得死死的,她只好攀着门卫室旁边的矮墙翻了进去。 墙内,手电筒照过的地方不是破损的地板,就是乱蓬蓬的杂草。 手心的汗是热的,后背流的汗水却冷涔涔。 污渍斑驳的八层楼,一排六扇窗,四盏灰旧的路灯……完完全全复刻了梦里的场景,可她之前从未看过相关图片。 她循着梦中的路线,磕磕绊绊一路找到楼后方的二层平房 灯光扫过去,房子一楼的窗玻璃早已碎了大半。 有瘦瘦高高的杂草从黑洞洞的窗口探出来,山风一吹,摇摇坠坠向她招手。 魏书蔓怕得要死,又很有作死精神地径直走过去。 后院的围墙太高,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从平房一楼穿过去。 窗台厚厚一层灰沾了她满手,手电照一圈,房里的家具都没了,只有发黑的四面墙壁和一地齐腰深的杂草。 狭长的房型活像个棺材。 她猫着腰,提着气,沿墙边走到另一个窗口,脚下一绊,不知踩到了什么硌脚的鬼东西,她逃也似地快步摸到窗户边,手扶窗台纵身越过去,这才微松一口气。 梦里的铁皮顶不见了。 只留下四杆银灰色的柱子立在那儿。 她战战兢兢走到下水道口,手里的光照下去,生锈的铁皮和森然的头骨吓得她连退几步。 魏书蔓立马拍了照片发给孙宇濛,那边回了什么她都来不及看,急忙跑回墙角蹲下,留意着四周。 梦里最后的画面没有出现。 又一阵山风阴冷的扑过来,但幸好没有凶手跳出来给她一棍的迹象。 魏书蔓边默念冷静边原路返回。 路过噬人的恐怖大楼,她尽量不去打量,快步朝大门跑去。 从楼侧转过,看到门卫室她才放心不少。 神经高度紧绷到现在,感知都有些麻木了。屏幕弹出一串静音消息,她正欲点开,身后突然发出沉重的巨物砸地声。 魏书蔓乍然转头,借着虚白的月光和手电光线,她看见一件红裙子趴在水泥地上。 离她仅有十步远,那人的四肢怪异扭曲,破掉的脑壳流出一朵内容物。 满目鲜红四溢,血和红裙融合在一起,仿佛是一大滩红色的水塘。 她在看过去的第一眼就开始头晕了,眼前一片耀眼的红。 旋转、旋转…… 心跳快到失去控制,强烈的眩晕感和呕吐感,像被人揪住眼球和肠胃捶打。 晕倒之前,魏书蔓还看见眼前长长的脚掌抽搐了两下…… 魏书蔓在医院躺了两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了解案件进展,但涉密案件官方封锁了消息。 她配合警方做了笔录,隔天下午就被魏芸接回家了。 现在,魏芸把一碗鲜美的黄金色的暖汤端给她,魏书蔓只看了一眼就冲到厕所大吐十分钟的胃酸。 这两天梦里的信息量过大,内容过于恶心,把她食欲都磨没了。 并且太阳xue附近格外痛,是梦里被长舌怪拔掉头发的地方,这让她有些担心,是不是意味着在梦里遭遇不测会影响到她现实的安危。 魏芸过了一会儿走进来,倒没再说什么,只一脸担心地给她递了杯温水漱口。 “我还熬了白米粥,什么都没加,垫垫肚子吧?你这样伤胃晓得不。” “好。”魏书蔓听她语气cao心得不行,安慰道,“我真没事,应该是躺的这两天的存货没吐干净。” 她顿了顿,试探道:“mama你相不相信人会做预知梦?预知未来什么的,而且我一睡着,灵魂就进了梦里的世界,不是单纯在脑子里想象的那种做梦,是真的穿越进梦里了。” 魏芸一脸懵地瞧着她。 “真的,这个案子,我是在梦里梦到凶手把孩子藏在那个地方的。” 魏芸走进厨房给她盛粥,回道:“不是那个老年痴呆的老人跟你说的嘛?” 魏书蔓跟着她,接过碗喝了一口:“不这样说的话,那我突然跑到那么偏僻的案发现场,岂不是有很大嫌疑?” 魏芸奇怪地看她几眼,转身去穿外套:“你到了外面可别讲这些胡话啊,当心别人把你当成精神病,我看新闻说老年痴呆越来越低龄化了。喝完粥我们去医院复查。” 魏书蔓无语,小声嘀咕:“我就知道你不信。” 从医院出来,魏芸盯着医疗单看个不停,自言自语:“医生说脑子没问题啊,也不是脑震荡,除了太阳xue有点发炎——你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了,真的,shuangsi了。” 魏芸白了她一眼:“这段时间别天天关注你那案件了,好好休息,吃地沟油的命,cao中南海的心。” 魏书蔓嘻笑:“你比哲学家会讲多了,出个名言专集一定大卖。” “给某人讲了二十多年,也没见有什么效果。”魏芸笑了笑,叫住她,“往这边走,路都不记得了?” 途经蛋糕店,魏芸非要进去给她买个蛋糕,庆祝女儿身体健康。 魏芸是开车来的,她把蛋糕放在副驾驶,让魏书蔓在后座好好睡一觉。 “我把你行李收拾好放后备箱了,这半个月回柳叶河,你那楼里太压抑了,哪有我们村里靠近大自然的环境舒服。” “噢,好吧。你累了换我开。”魏书蔓躺在后座一一回复朋友的消息。 猫的案子依然没有进展,不过已经不归她管了。 大概一个半小时的车程,魏书蔓强打精神,害怕一睡着又要做古怪的梦。 但意识不听使唤,她无比清醒地觉察到自己入梦的整个过程。 眼前一点一点变黑,现世的记忆缓缓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