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她购买的食材也几乎见底，她必须要拿到钱。

    结果就是，玛格丽特的话是对的，他们说她的财产有问题，无限期冻结，而雅克律师事务所的门也关着，她询问附近的面包房老板，雅克常常来这里购买面包。

    “雅克律师在上个月末被德国人带走了，听说是因为帮助犹太人转移资产，上帝，他是那么好的人，之前还帮我免费咨询，他们不能这样对待一个好人，简直是一群畜……”

    剩下的话被身旁的老板娘一巴掌打断，她厉声警告他祸从口出，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不要让全家人因为他的嘴被抓进去。

    该死的，她的钱不仅拿不出来了，就连唯一能帮助自己的人也被抓了进去，这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回到家翻找所有的现金，加上给父母和哥哥留的，没有意外的话能勉强度过这个冬天，冬季的开销太大了，即便不买新衣服和化妆品，光是木柴和食物这两样就已经花光了大部分，本来冬季物品稀缺涨价，钱会在入春时见底她总要有其他收入，不会沦落到典当首饰吧。

    蒂娜撑着额头苦恼，看到书桌旁与亡夫的合影不禁咒骂两句短命鬼，如果他还在，自己就不会沦落到此种境地。

    早知道在世时不装乖巧，多索要饰品和皮草好了，现在起码还能拿去换钱。

    父母那边也顾不得了，自己活命要紧，蒂娜拿着钱出门采购。

    路过一家理发店时突然想起件事，她犹豫片刻走进去，没有客人，只有一位面熟的老板。

    “我是来替我的丈夫来咨询。”

    老板扬起笑容迎接，询问需要什么服务。

    “剪头发。”

    “噢，想要什么发型呢？”

    蒂娜湖绿色的眼睛望着他：“很可惜他是个光头，并且在战争中失去了眼睛，人们都叫他，鼹鼠。”

    老板热情的笑容，在听到这句话后僵硬、消退。

    晚上有人敲响了蒂娜的后门，开门，迅速滑进来一个瘦小的女人，蒂娜确定外面没人后将门轻轻关上。

    女人熟门熟路的走到餐桌前坐下，打量起房内的装潢，“一点都没变。”

    蒂娜泡了咖啡，放在她面前，“才一年多能有什么变化，我还能住在这里就已经是万幸了。”

    “为什么这么说，你是巴蒂斯特的遗孀，你拥有这栋房子和他们家族所有的资产。”

    “这就是我找你过来的原因，该死的德国佬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冻结了我所有资产，他们还抓走了雅克，指控他帮助犹太人转移资产，我现在一分钱都拿不到，连糊口都成了问题。”蒂娜喝了口咖啡，继续说道：“黑鹰，我的丈夫为了组织付出了不少甚至生命，你们也答应过会尽可能的帮助我，现在就是需要你们帮助的时候，我希望你们能想办法让我拿到钱，我可以分你们一些。”

    蒂娜的丈夫在法国投降，德国人驻扎这座城市的第一个月就加入了民间抵抗组织，一开始只是私底下资金支持，后面逐渐开始利用在政府的职务之便为他们提供便利。

    蒂娜是不赞同的，如果被德国人发现了，连她也会被连累，但是对于执拗的丈夫她的阻拦毫无意义，后来也只能尽可能的帮他掩护。

    直到一次出差时他和另一位抵抗组织的同事在路上出了车祸当场死亡，让蒂娜时刻提着的心终于落地。

    民间抵抗组织没有要求蒂娜加入他们，对于丈夫的离世他们也感到悲伤，毕竟巴蒂斯特是他们资金提供者之一，虽然他们有想过让蒂娜交出一部分的遗产，但因为遗嘱而未能实行，但他们也保证过如果有需要会尽可能的提供帮助。

    今天就是他们兑现承诺的时候。

    面前瘦小的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的女人正是当时巴蒂斯特亲密伙伴之一，她外形与外号‘黑鹰’不同，但行事风格相似，她也早已成为了组织里的中心人物，此时她摸着薄的几乎看不见的嘴唇，状若思考，“唔…我理解你的难处，现在新入驻的德国人行事风格与之前的完全不同，他们更加…残暴？可以这样形容，我们好多同事在这一个月里陆续消失，我不知道他们竟然连钱都可以随便冻结。”棕色的眼睛对上蒂娜绿色的眼眸，“我们现在的处境也很艰难，减少了很多汇面以防暴露，对于你被冻结的资产我们爱莫能助，因为很多给组织提供资金的人离开和消失，现在更无法为你提供资金上的帮助，而在政府里的同事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是不会让他行动的，所以……”

    “所以现在就让我自生自灭是吗？”蒂娜咒骂，瞧瞧你信任的同事，巴蒂斯特，你死的时候他们信誓旦旦的说会帮忙，现在却找各种理由推脱，“我丈夫死的时候你们是怎么承诺的！难道他白死了吗？”

    “不，不要误会，因为战况愈演愈烈，像你这样需要组织帮助的遗孀和孤儿太多了，我们没有办法照顾到每个人，但我们还是会尽全力的。”黑鹰解释道：“我们可以为你找一份不错的工作，收入能维持你的日常开销。”

    蒂娜放在桌子上的手早已握成拳，她现在真为巴蒂斯特的死感到不值，在她看来   ，这个所谓的民间抵抗组织不过是在为了毫无希望的未来牺牲无辜生命，利用他们的爱国心理榨取他们的价值，“我知道了。”

    “希望你能理解我们。”黑鹰看出她强压着的怒火，也明白她愤怒的原因。

    蒂娜无所顾忌的点燃一根烟，挑眉嘲讽道：“我还能说什么？逼着你们把给孤儿的资助拿过来吗？我还没沦落到那个地步。”她最近压力有些大，抽烟的频率增高，有时不得不在寒冷的冬季开窗通风，不然屋里的味道太难闻了。

    “谢谢你。”黑鹰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希望今晚能在这里留宿，我来的时候是宵禁时间，过一会儿接上巡逻的士兵会增多，明天我会早点离开。”

    德国人规定晚上八点是宵禁时间，所有人不能再出门，街上也不得有行人，九点所有家庭都必须关灯，整座城市除了德国人的总部和路灯再无亮光，街上也会有德国士兵巡逻，检查是否有人违反规定。

    蒂娜没做回答，沉默地抽着烟，屋里和外面一样安静，没人再开口，直到烟即将燃烧到肌肤，它的命运在咖啡怀中结束，留下最后的哀鸣。

    “来吧。”蒂娜起身领着黑鹰走到了其中一间空置的房内，每周她都会清扫闲置的房间，所以这间房间还是干净的。

    黑鹰走进来又开始打量，最后坐在床上感受了一下舒适度后露出满意的笑容，“谢谢。”

    蒂娜真是讨厌极了黑鹰从进屋开始打量的模样，房子里的一切就连自己也要打量，但她没有表现出来，道了晚安关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