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等待黎明

    窗外夜幕下是这座超级都市永不熄灭的星光银河。而我的公寓里，只有全息屏幽幽的光照亮一方小天地。

    指尖悬停在“发布”的选项上，微微停顿。

    “编号CN-1147，NovusTech“创世”系列伴侣素体版已签收，新世界，启航。”文字旁边的配图是NovusTech知研集团的配送通知提示信息截图——您的专属伴侣仿生人素体，将于明日9:00准时配送。

    点击发送，几乎是瞬间消息提示音叮叮密的连成一串。

    “沙发！空白契约？玩养成呢？！姐妹好勇！”

    “啊？？？？认真的吗？干嘛不直接做设定啊？万一性格长歪了不喜欢还得让人工程师重置。”

    “素体！是指连基础外观都没有吗？好奇！”

    “坐等开箱直播！赌一包营养膏，绝对是完美比例！”

    “NovusTech‘创世’系列啊！基础素体也要天价吧？慕了慕了！”

    “记录日常？养成系？有点浪漫怎么回事？”

    “楼上醒醒，再像人也是AI，程序代码罢了。”

    “78%的人都买了，你跟潮流反着来？空白契约…啧，有钱人的情趣我不懂。”

    “几十万啊！不是几十块！买一个素体，我光是听着就rou痛。”

    .....

    带着各种情绪的评论潮水般涌来，一条条飞快地滚动，关闭界面。我呼了口气。

    “最浪漫的养成游戏…”社交平台上的标题在我脑海中闪过，在“创世”系列铺天盖地的宣传里，所有人都热衷于定制——定制梦中情人的容颜、发色、声音，甚至一颗痣的位置，定制温柔体贴或热情似火的性格模板。完美伴侣，唾手可得。

    社会称其为“定制情感”时代，冰冷又精准。

    我对此原本没有什么感觉，大概因为一个人久了，就习惯了孤独，也忘记了人是群居性动物。持续性的一个人发呆，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看着路边的人来来往往，平稳地消磨每一个午后——那时候定制仿生伴侣的人群占比还不足7%

    后来仿生体快速拓展市场，用户数量急剧增长。路边、商场都会看到它们的身影，购物、陪伴、医疗各方面都会提供优质的服务。

    窗外路边也规律的出现带孩子散步的仿生人保姆、和负责照料老奶奶日常起居的仿生管家。享受到便利，社会总体幸福指数程先微微上升趋势。

    这是人们事先设定好的，意料之中的，一成不变的、稳定的生活。

    至于我，生活物质已足够富裕，住在大面积的可以透进阳光的房子，门外还有一片草坪空地准备种上绿植和花，家里的摆设装饰，沙发，书架，流理台，一点一滴都是我的心血凝聚，家中一切都有智能管家系统服务。明明已经拥有太多，但仍然偶尔感到隐约失落。

    直到看见一对情侣手牵手，面上的笑容从未卸下，愉快甜蜜的氛围谁也闯不入。

    渴望又拒绝，带着矛盾的心情，多疑的猜测那些示好接近，最终都是为了人类繁衍。

    是我太贪心。

    天色已经深了，阳台风吹的心里发冷。按下心里莫名的烦躁回到卧室，打开社交界面一下蹦出弹窗正在播放的知研集团仿生体生产线的采访.....

    一道道复杂工序最终完成精密计算的成品，冰冷的机械体外披上一层或白或黑的皮囊，服从系统的指令做出快乐或悲伤。

    人的独特之处就在于人类具备不确定性。

    这是无法用精密仪器测算预估的。即使采用庞大的算力也不可能实现这种不确定性。   就连播放音乐时的‘随机’选项也不能实现真正的随机。

    怎么会和人一样呢？我轻嗤一声，关闭弹窗。

    除非....什么都不做让仿生体自己学习观察进化，那样才有可能具备一点不确定性吧。

    我一愣。

    又重新打开那条视频，认真仔细的一遍一遍观看关于仿生体程序核心部分的介绍：“.....仿生体具备自主学习的能力。如用户开放权限，可实现迭代进化。不同的交互环境下，进化...”

    内心隐约生出一个近乎荒唐的想法，如果真的这样做......是不是会有一个没有繁衍目的，可以陪伴我的...伙伴？

    我对仿生体的‘人性’部分并不抱多大期待，没打算把仿生人试做伴侣。

    可如果拥有一个全能的仿生体，

    而且在仿生体行为准则的约束下，根本无须担心仿生体有威胁性举动。

    可以随时分享给它所有的心情和想法，以后的生活都可以陪伴左右，甚至还会见证自己的死亡！还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处理身后事。

    毫无条件的陪伴，和比人类更加稳定的永不变质的‘灵魂’。

    这实在太具诱惑力了。

    真的可以吗.....

    夜晚的窗外并不是黑色的，都市愈加繁华各处灯影闪动。只有月光一如既往，从未改变的皎洁银光。

    我在黑暗中用凭记忆‘扫视’着沙发、茶几、书柜...每一样都是我精心对比挑选，慢慢布置充盈的家。

    孤独像魔咒惰性气体，缓慢地占据了每一处角落。

    猛地坐起身点开了官网链接，一时心如鼓擂。生怕自己后悔，指尖快速点击屏幕繁杂选项。

    却又固执地抹去了所有预设的脚本——没有要求他必须拥有英俊的皮囊，没有预设温顺或幽默的性格框架。

    一个只有最基础情感交互模块、没有预设任何外貌与性格特征的“空壳”，却有无限种可能。

    颤抖着指尖，迅速地完成了整个支付购买的过程。

    我疲倦地沉沉睡去。等待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