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次相见 -2

    首都的某处社区，由两排建成年份约十年的独栋独院透天别墅构成，每一户都是长方形的地基。

    打开铁捲门，在前院停好车后，建筑本体的大门是铁灰色的钢製防盗门。

    靠社区大门的边间户，在防盗门上贴着「耶稣爱你」的金色贴纸。

    走进门后，玄关连接一条走廊，左手边的木门打开是客厅，走廊走到底是饭厅和厨房，二三楼都是三房二卫，两间套房和一间空房的设计。

    二楼前面那间套房是光沐恩的，在房子后面的套房是哥哥光承恩的房间，两间套房以走廊连接，走廊侧面那间房是音乐房，隔音效果最好，摆放一架钢琴、一架电子琴、三把电吉他。

    从小光沐恩就展现钢琴天赋，学得非常快，因此光家父母便重点培育她弹钢琴；大她五岁的光承恩就完全没天赋也没兴趣，反倒是比较喜欢电吉他，光家父母也支持他去精进电吉他。

    沐恩与承恩的父亲光启善是知名牧师，给他们取的名字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

    光启善会成名的原因，是极端的恐同言论，认为同性恋是被邪灵附身，而且邪灵会传染，因此必须关起来驱魔，断绝跟同性恋的感染源接触。

    从小到大，其他孩子最喜欢的週末，沐恩却非常不喜欢。因为她每天都被逼着练钢琴三小时以上，除了古典钢琴的练习外，还要学习诗歌的弹奏，每週日都被带去教会，为礼拜过程的诗歌吟唱伴奏。

    光启善夫妻对两个孩子的教育非常不一样，儿子比较放任，女儿比较掌控，让沐恩从小就羡慕哥哥假日可以玩电动、打游戏，但她都要读书、练琴，只因为父母想把她养成气质女神。

    哥哥放学可以留在学校打球，她却必须立刻骑脚踏车回家。

    但父母的管制，只是让沐恩的叛逆期被压抑着发作。从国中开始，她就会私底下偷偷把零用钱省起来，早餐少吃点，将那些钱用来买少女漫画或小说，怕家里藏太多会被发现，看完就拿去二手书店卖掉，或者卖给同学。

    某週日下午，沐恩在钢琴补习班的一对一课程的学生请假，她便待在家里放假了。

    因为再一个多月就是圣诞节，她练琴选了一些圣诞节相关诗歌，练完就窝在房间里看小说，看到正精彩的地方，两个女主角准备亲吻，房门就被敲响了。

    「光沐恩，晚上陪我去一场舞会。」光启善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什麽舞会啊？」沐恩赶紧把小说藏进摺叠着的棉被里，然后走去开门，免得父亲碎碎念。

    「同学女儿的生日舞会。」光启善走进她房间里，发现电脑没开机，在想她是不是交了男朋友，用手机在聊天，「妳刚刚在房间里干麽？」

    沐恩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庆幸自己刚刚有把小说藏起来，「练完琴有点累，所以想睡一下，刚躺下你就来找我了。」

    「那妳先把衣服挑好，」光启善抬起左手看錶，「妳可以睡两个小时，五点起床梳妆，五点半出发，现场有东西可以吃。」

    「我非去不可吗？」沐恩实在很讨厌那种场合，她不懂，父亲只是个牧师，去那种一堆商人的地方应酬干麽？

    光启善伸手揉了揉她头顶，「对方是我国中同学，虽然没很熟，但我有社会地位，总要去露面一下，妳母亲去欧洲读神学院，大家都有携伴，我只能带妳呀！」

    「我那件蓝色小礼服可以吗？」

    「可以，淡妆就好，我带妳去绕一圈，跟同学们打完招呼就行了。」

    「那我要补眠了，我会订闹钟，不用来叫我。」沐恩边说边把光启善推出去。

    关上门立刻躺上床，因为父亲不喜欢小孩锁门，所以等他脚步声远去，才起身锁门，继续看小说，将最精彩的地方看完，安心入眠……

    梦里，沐恩想起了从前。

    她在上国中后，就隐约觉得自己不太一样，似乎是父母口中说的魔鬼——万恶的同性恋。

    看着同学们传阅的漫画，总是比较会注意女主角的长相与身材，不会像其他女同学去欣赏男主角的外貌。

    男同学除了令她感到幼稚，而不想靠近以外，她也不喜欢汗臭味，喜欢和香香的女同学们玩在一起，特别是喜欢和她们搂搂抱抱。

    国三时，班上最调皮的那个男同学，不知去哪弄到几本限制级的漫画在班上传阅，沐恩也理所当然的看完了，进而发现自己对于男女之间的情爱，完全没兴趣，甚至有点反感，她也只专注于女主角的反应是什麽。

    她也不像玩在一起的姐妹们，想找个帅学长谈恋爱，那个来实习的女音乐老师，还让她比较有兴趣点。

    上高中后，她对性向有了更清晰的领悟，女校里面有很多女女情侣，有很多学姐很帅或者很俊美。

    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梁恩曦，在高一开学两个月后，就交了一个高二的女友，两人都是吉他社的。

    看着好友跟女友的亲密，她感到十分羡慕，可是她又清楚知道，父母对同性恋情有多反对，一辈子都在宣扬同性恋有罪，说同性恋违背神的旨意，死后会下地狱。

    所以，她根本不敢表现出任何喜欢同性的迹象，连恩曦都不知道她是同类，只以为她是不恐同的直女。

    由于家教甚严，放学就必须回家，沐恩的高中年代，因为学校的吉他社、篮球社等等，时常会利用放学时间练习，所以不能参加任何社团。

    可她一直都记得，某次社团时间去吉他社找恩曦，在吉他社旁边的女厕门口，有个女学生十分吸引她——忧鬱的神情、冷酷的性格、叛逆的吞云吐雾，与她全然的不同，身边还有几个像跟班的女生。

    「小曦，外面那个是学姐吗？就这样直接在厕所门口抽菸？」沐恩忍不住打听。

    「她叫闇芷彤，高三的学姐，是我们吉他社的资深学姐，有在校外混帮派，但成绩很好，所以校方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沐恩点点头，继续好奇询问道：「那她也跟妳一样，是喜欢女生的吗？」

    「不确定，她总是会和身边的跟班保持一定距离，有谣传其中一个韩湘云是她女友，但她不否认也不承认。」

    「所以妳没有雷达吗？」

    恩曦笑了笑，「我没有啊！我女友是因为同社团，每天一起练吉他、一起骑脚踏车回家，熟了以后彼此试探好几次，我才跟她告白的。」

    「妳对芷彤学姐有兴趣吗？」

    「没有，我不是同性恋，只是不像我父母那麽反对而已。」沐恩立即的否定了。

    可那之后，她时常藉着要看恩曦练吉他，在社团时间跑去吉他社，只为了有机会能看闇芷彤一眼。

    她很想勇敢去认识学姐，却又不知道认识后能如何？她父母那麽恐同，如果交往被发现，不被剥皮才怪！

    就这麽看来看去的，闇芷彤毕业了，只留下许多传说，沐恩始终没有真正的认识过她，那些绘声绘影的说法，都无从证实。

    例如说她是大哥的女人、说她是出卖身体赚钱的、说她命硬剋死家人等等，没人知道何谓真、何谓假。

    但她的优异成绩、吉他高手、篮球校队是铁铮铮的事实，所以即便她的负面传闻不断，暗恋者也不曾减少过，光沐恩就是其中一个。

    人生中的第一次心动，就献给了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