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再现（三）（1700猪加更）

    里世界的天空仍在缓缓崩塌，碎裂的空间像一层层剥落的玻璃，空气中回荡着细微的裂声，仿佛整片天地都在缓慢碎裂。

    谢临夏抬头，银色的长发被乱风卷起，她知道——那股熟悉的气息，是谢知夏来了。

    天边，一个黑点由远及近，极速放大，伴随着空间的震荡声，化为一道黑白交织的光影，稳稳落在他们面前。

    谢知夏穿着洁白的西装，黑色的羽翼在她身后缓缓收拢。

    她看见两人安然无恙，心中那口气才悄然松开，但当目光落在谢临夏的银白羽翼与盔甲上时，神色微变，唇边那抹笑意淡去，只剩下平静与责意。

    谢临夏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笑得有点讨好：“jiejie，你怎么来了？”

    苏晚看着眼前的谢知夏，微微怔住。

    那一瞬间，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是同一个人——

    她依旧冷艳如昔，白色西装笔挺，黑色羽翼在她身后舒展着，气息安静，却让空气都变得沉。

    “知夏姐……你怎么来了？”他问，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异。

    他下意识看了看两姐妹，一白一黑的翅膀在崩塌的光屑中显得格外刺眼：“jiejie，你们的翅膀——？”

    谢知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目光轻轻扫过他们：“我再不回来，你带着小晚，怕是要惹出多大的祸。”

    她微微笑了笑，又收敛翅膀，转头看向苏晚，“有什么问题，等回去再问吧。”

    谢知夏环视四周，空气中弥漫着打斗留下的焦灼气味与能量残迹。

    她收回视线，平静地问：“为什么带苏晚来这里？”

    谢临夏咬了咬唇，低声道：“我……只是带他来参加圣辉教会举办的宴会。”

    说到“圣辉教会”几个字时，她特意抬眼，看了谢知夏一眼。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谢知夏看懂了她眼底的试探。

    她沉默片刻，淡淡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谢临夏的笑意逐渐散去：“jiejie，什么事你都瞒着我。原来圣辉和谢家有关系，是吧？他们是你的势力，对不对？”

    谢知夏没有否认。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像在默许。

    “……计划确实出乎了我的预期。”她的声音轻而平稳，“但还在可控范围内。”

    风卷过，碎裂的天空发出低沉的震响。

    谢知夏目光柔了几分：“临夏，你带小晚先离开里世界。”

    “那你呢？”谢临夏抬头看着她。

    谢知夏望向远处那片扭曲的空间：“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谢临夏皱眉，想说什么，却被谢知夏一个眼神止住。

    谢知夏的目光移向苏晚。

    苏晚正有些迷惑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寻找解释。

    “过来，小晚。”她的声音温柔极了，几乎让人下意识放下防备。

    苏晚迟疑了一下，仍旧走了过去。

    谢知夏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他额头上。

    只一瞬间，苏晚的身体微微一颤，眼中的神色慢慢散去，身体失去力气，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被谢知夏稳稳接住。

    “姐——！”谢临夏惊呼，银白的羽翼猛地张开。

    谢知夏低声道：“没事。”

    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年，手指轻抚过他额前的发丝，声音极轻：“小晚没有什么大碍。”

    苏晚只感觉脑袋被电了一下。

    一阵细微的嗡鸣在脑中炸开，像是一股电流沿着脊背滑下，瞬间蔓延全身。

    他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世界就开始模糊、溶解、崩塌——

    再睁开眼时，世界已经变了。

    湛蓝的天空高远无边，风从草原尽头吹来，带着青草的清香，起伏的绿浪一望无际。远处，一栋白墙红瓦的小屋在阳光下闪着柔光，像记忆里那座永远安静的家。

    苏晚愣在原地。

    他感觉空气里的一切都太干净，太温柔。

    风、光，还有……两道熟悉的身影。

    他转过头。

    谢知夏和谢临夏，正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

    只是她们都变了模样——不再是如今那两个冷艳成熟的女子，而是儿时模样，穿着浅色的裙子，发梢在风中飞扬。

    谢知夏看着他，歪了歪头，语气带着一点稚气的关切：“小晚，刚刚你去干什么了？”

    谢临夏也跟着眨眼，附和：“对啊对啊，小晚，你刚刚跑哪儿去了？”

    苏晚的脑袋有些混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不知道。”

    谢知夏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小晚还真奇怪呢。”

    谢临夏学着jiejie的口气，咯咯笑出声：“对啊，对啊。”

    风吹动草浪。苏晚抬头，望着远方那座小屋，草香飘进鼻腔。

    他喃喃：“这里……这里是……哪？”

    谢知夏歪头，眼里带着温柔的惊讶：“小晚，你不是刚问过吗？这是我的家啊——”

    “我们的……家？”苏晚重复着，声音有些飘。

    谢临夏放开他的手，踮起脚尖，抚摸他的额头，笑着问：“小晚，你是怎么了？”

    苏晚怔怔看着她。记忆深处，有一幕模糊的光影慢慢浮起——那是他第一次觉醒能力的那天，混乱、迷失、光芒，还有……同样的草原。

    他低声喃喃：“这里是……家么？”

    谢知夏微微笑了：“对啊。”

    话音落下，风里掠过花香。

    他们三人已经走到了那栋小房子前。阳光斜斜地洒在门檐上，一切都安静得不真实。

    ——画面缓缓消散。

    苏晚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白色的天花板上没有任何裂痕，也没有那种“里世界”特有的流动光纹。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热的，是真实的。

    手机屏幕倒扣在床头柜上，他伸手去拿。

    亮起的时间是——9:31。

    早晨。

    窗外传来鸟叫声，还有远处海风推着浪花拍打岸边的细碎声。阳光斜斜照进窗户，落在被单上，柔和得不真实。

    “我不是……和jiejie们在里世界吗？”

    他低声喃喃。

    脑海中还残留着那片草原的气息——风掠过脸颊的触感、泥土与青草的味道、还有那两道稚嫩而温柔的声音。

    刚刚那个梦境……是怎么回事？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吗？

    一阵淡淡的香味飘进房间。是热牛奶的香气，还有煎蛋的味道。

    苏晚愣了几秒，掀开被子起身。赤脚踩在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彻底清醒。

    房门推开，走廊里弥漫着温热的雾气与油香。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锅铲碰撞声。

    他循着声音走过去。

    阳光从半开的窗户洒进来，照亮了一个柔和的身影——

    谢知夏穿着浅色家居服，头发松散地挽在脑后，围裙上还沾着一点面粉。

    她正在翻动煎锅里的蛋，侧脸安静而柔和。

    “jiejie？”苏晚出声。

    谢知夏转过头，嘴角微微一弯：“小晚醒了？我在做早餐，一会儿就好。”

    她指了指餐桌上摆好的碗筷，“洗漱之后去叫你临夏jiejie起床，好吗？”

    苏晚怔了一下，点点头：“哦……好。”

    他脑子里有无数的问题，可此刻——面对眼前这份过于平静的日常，他反而说不出一句。

    脚步轻轻地走过客厅，来到走廊尽头。

    ——临夏jiejie的房门前。

    门虚掩着，带着一点淡淡的香气，甜甜的。

    他推开门，一股更浓的香味扑面而来。

    房间依旧是那种粉色的世界——窗帘、床单、抱枕，甚至墙角的地毯。

    毛绒玩偶堆得满满的，从床头堆到地上。

    谢临夏缩在被子里，穿着粉色睡衣，头发乱糟糟地散在枕头上。

    嘴角还沾着一点干掉的口水，呼吸平稳。

    苏晚已经习惯这种场景，他走到床边，弯下腰，轻轻晃她的肩膀。

    “临夏姐，起床了，起床吃早餐。”

    谢临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苏晚时先是愣了几秒，随后又眯起眼，懒懒地翻了个身。

    “……再躺一会。”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鼻音。

    “可是早餐——”

    他的话还没说完，谢临夏伸出手，顺势一拉。

    “唉？！”

    苏晚整个人被拽进被窝里，跌在她怀里。

    温热的触感瞬间包裹住他。

    谢临夏闭着眼，微微笑着，抱紧了他——

    就像抱着自己最心爱的抱枕那样。

    苏晚被困在谢临夏怀里，僵了好几秒，连呼吸都有些不自然。

    “姐……jiejie，快起来了。”他小声道，声音有些闷。

    “嗯——再躺一会儿嘛。”谢临夏的语气慵懒又软糯，几乎是撒娇一般。

    她的呼吸轻轻拂在他颈侧，让他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早餐要凉了。”苏晚艰难地开口，手往外撑。

    可她反而抱得更紧了些，似乎在赌气似的。

    “就五分钟。”

    “已经九点多了。”

    谢临夏终于睁开眼，半眯着的眼神里带着点委屈：“小晚怎么这么凶呀。”

    她松开手，打了个哈欠，伸懒腰的时候被角微微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

    苏晚赶紧别开脸，起身站好，走到门口。

    “我去等你吃早饭。”

    谢临夏歪着头看他窘迫的样子，轻轻笑了笑：“好啦，知道了，知道了。”

    她伸手揉了揉乱发，从床上坐起，拿过床头的发圈随意扎起头发，动作慢条斯理地走向浴室。

    不多时，传来水流声，还有她在洗漱时哼的小调，轻快得像什么都没发生。

    苏晚站在客厅，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谢知夏，又看了眼走廊方向，心底有种奇异的平静。

    明明昨晚的那场混乱还历历在目——仪器暴动、空间扭曲、那种被撕开的压迫感……

    可现在，却是热牛奶的香气、阳光、还有jiejie们在厨房的声音。

    “这……真的是现实吗？”他低声呢喃。

    不久，谢临夏洗漱完，换上家居服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还微微湿着，贴在颈侧，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多了一份慵懒的温柔。

    “临夏起床了？”谢知夏笑着把煎好的蛋装盘，“今天做了你喜欢的玉米浓汤。”

    “嗯——真香。”谢临夏拉开椅子坐下，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笑嘻嘻地看向苏晚，“小晚，快坐呀。”

    苏晚点点头，坐在她对面。

    餐桌上摆着三人份的早餐：煎蛋、烤吐司、沙拉，还有那碗热气腾腾的玉米汤。

    谢知夏把一杯牛奶推到苏晚面前，语气温和：“喝吧，小晚。今天有点风，别空着肚子。”

    苏晚看着那杯牛奶，愣了一下，轻轻道：“谢谢jiejie。”

    谢临夏咬着吐司，含糊不清地笑道：“小晚真乖。”

    他低下头喝了一口牛奶，心里却翻涌起一种奇异的情绪——

    像是被柔软包裹着，却又不敢放松。

    ——一切都太安静，太完美了。

    完美得不像真实。

    餐桌上，只有餐具轻轻碰撞的声音。

    谢知夏低头切面包，谢临夏慢条斯理地搅拌着玉米汤。

    三人之间的气氛，说不出的安静。

    苏晚放下勺子，终于忍不住开口。

    “jiejie……”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我……是怎么昏迷的？刚刚不是还在里世界吗？”

    谢知夏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瞬的柔光，她轻轻笑了。

    “昏迷？小晚你呀，总是想太多。”

    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

    谢临夏也跟着笑了，笑得有些勉强，却依旧顺着她jiejie的话头。

    “对啊，小晚。你晕过去之后，我就把你带出来了。没事啦，现在都安全了。”

    “带……出来了？”苏晚皱了皱眉，脑袋仍是一片混乱。

    “可那时空间在崩塌，仪器还——”

    “嘘。”谢临夏伸手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笑容明媚，“别想那些啦，现在不是很好吗？”

    苏晚看着她们——

    一个笑得温柔，一个笑得灿烂，可那笑容都像隔着一层雾。

    他觉得她们在隐瞒什么。

    “那……那件事呢？”他还是问出了口，声音有些颤。

    “圣辉教会、GACA，还有……那些人？”

    谢知夏放下刀叉，神情仍旧淡淡的，语气里却透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平静。

    “那些事，jiejie们已经处理好了。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

    “处理好了？”苏晚愣住。

    “怎么处理的？”

    谢知夏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

    那种笑容让他心里一阵发凉。

    空气像被什么压住。

    苏晚张了张嘴，却不敢再问。

    但心底那个最大的疑问，仍在翻滚。

    他抬头看向谢知夏，又转向谢临夏。

    “jiejie……你们，包括我，到底是什么？”

    谢知夏动作一顿。

    谢临夏也停下了手里的汤匙。

    “你们有翅膀。”苏晚的声音有些发紧，“可是我没有。我们……真的是人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