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采淮番外·礼物（上）

    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为冷色调的办公室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空气里弥漫精密仪器特有的金属冷却剂的味道。

    谢采淮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厚厚的文献和数据图纸，电脑屏幕上运行着复杂的模拟程序。

    他身形清癯挺拔，白大褂里面穿着件熨烫妥帖的浅灰色衬衫，纽扣扣到最上一颗，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屏幕上，指尖偶尔在键盘上敲击。

    现在已经到了下班点，研究所里渐渐安静下来，走廊外传来零星的道别声和远去的脚步声。

    过了几分钟，他无意识地转动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简约的铂金婚戒，站起身去饮水机方向接水。

    “叩叩叩——”

    突兀的敲门声响起，还不等他回答，对方就推开门，探了个毛茸茸的脑袋进来：“谢老师！”

    洛伦，他今年新收的学生，一个很有天分但思维十分跳脱的男孩。

    谢采淮语气温和疏离：“有什么问题明天上班再说。”

    洛伦已经习惯了导师这种冷淡的常态，扒着门框开口：“不是，我看到师娘的车在下面诶！”

    ＊

    一辆黑色的城市越野停在研究所对面的临时停车位上，你戴着墨镜，手肘搭在车窗边缘，晚风吹拂着发丝，带来夏末傍晚特有的温热气息。

    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正在纠结要不要打个电话时，余光便暼到马路对面的男人，你拉下墨镜朝他招手：“谢老师！终于舍得下班了？”

    这个戏谑的称呼让他脚步顿了一下，隔着一条不算宽阔的马路，你看到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这句调侃。

    等到红灯变绿，他走过来坐在副驾上，系好安全带后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等你回答，他又说：“晒黑了。”

    你半个月前去了趟印度洋鲸鱼保护区进行生态研究，几乎整天都在户外，听到他这么说，像小猫一样皱了皱鼻子，拉着他的手解开袖扣与对方比肤色——

    对方的皮肤泛着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青色的血管脉络在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清晰可见，跟他一对比，你明显黑了两个度。

    丢开他的手，你跳过这个令人悲伤的事实，发动引擎，回复他上一个问题：“中午回来的，先回家修整了一下，想着你快下班了所以过来接你。”

    汇入晚高峰的车流，前面有点堵车，你扭头看向安静整理袖口的男人，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你是不是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不，或许对方根本没有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想到这一点，你心情有点郁闷，你可是老早就准备好了礼物，甚至骗谢采崎自己还在印度洋，偷偷溜回来的！

    听到你的问题，谢采淮抬眼看着你，沉默了几秒，就在你几乎要认定他果然忘了的时候，他才开口：“准备了。”

    “嗯？”你有些意外：“真的？是什么？”

    对方却不再回答，抬手托着你的下巴让你直视前方：“看路，绿灯了。”

    ＊

    回到家，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柔和的光芒，你踢掉鞋子后像一条小尾巴似的跟在谢采淮身后，亦步亦趋地走进他的书房。

    谢采淮弯腰在书桌柜子里取出一个深蓝色的，巴掌大小的丝绒盒子递给你。

    “七夕快乐。”他的声音低沉温和。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呢。”你接过盒子，有点凶巴巴地：“甚至在我到你研究所之前，你都没有给我发过一条消息。”

    “抱歉，今天有点忙……”

    听到妻子的埋怨，男人垂着眼老实地道歉，倒显得你有些无理取闹了。

    你轻哼一声，打开盒子，黑色的丝绒内衬上，静静躺着一条银制项链。

    但镶嵌在链坠里的宝石并非常见的材质，乌黑的颜色，表面有些粗糙，闪烁着细碎的结晶光芒。

    ……他真的好喜欢给你送项链。

    你想起结婚这几年收到的礼物大多都是各种款式，不同材质的项链。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带着他特有的审美——精致且昂贵。

    你问他：“这是什么宝石？好像没见过。”

    “不是宝石。”

    谢采淮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如何用简洁的语言告诉你它的来历：“是月球玄武岩和斜长岩的微陨击玻璃熔壳样本，混合了少量阿波罗15号任务采集的月壤烧结结晶。”

    “……？”

    你眨了眨眼，有点没太听懂这一长串名词，但捕捉到了关键词：“月……月球上的石头？”

    “嗯。”他轻轻颔首：“通过一些合作项目渠道获得的极小份额，处理后镶嵌的。”

    你低头看着掌心这枚小小的，其貌不扬的坠子。

    它来自月球，来自三十八万公里之外的寂静荒原。

    这简直……太谢采淮了。

    一份典型的，充满了他个人色彩和领域印记的礼物，倒显得你所准备的那份礼物有些拿不出手了。

    “我的呢？小妙。”

    听到对方询问，你有点不好意思地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虽然不如你送给的我的这个，但也是很用心选了很久的！”

    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深灰色暗纹的领带，面料高级，做工精致，风格是他一贯的简约低调。

    “喜欢吗？”你凑近了些，带着点期待问：“我觉得这个颜色和花纹都很配你那些西装。”

    “我很喜欢，谢谢你。”

    谢采淮顿了一下，声音低沉温和：“饿了吗？想吃什么？冰箱里还有些食材。”

    你小小地雀跃起来，拉着他往厨房走：“我要吃清蒸鲈鱼和油焖虾！天呢，你不知道，我在基地吃了半个月咖喱，感觉都要被腌入味了。”

    说着，你抬起胳膊嗅了嗅自己，感觉那股味道似乎还缭绕不散。

    这样略显孩子气的动作引得谢采淮眼底漾起一层浅浅的笑意，他感受着你指尖的触感，终于从先前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你真的在他身边。

    在这样的节日里，为了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