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无毁湖光
第四章 无毁湖光
间桐家的地下空间阴冷而潮湿,墙壁上渗出的水珠带着一股铁锈与腐烂混合的腥气。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魔力残秽,仿佛每一粒尘埃都被浸泡了数百年。陈艾提着一盏老旧的马灯,昏黄的光线只能照亮脚下几步的范围,更远处则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他那只血rou模糊的左臂用白布草草包裹着,每走一步,都会传来阵阵钝痛,提醒着他刚才那番自残式的豪赌。 兰斯洛特手持那柄仍在微微蠕动的虫刃,紧随其后。狂战士的脚步声被刻意压制到最低,只有金属铠甲偶尔发出的轻微摩擦声。他那双熔金般的眼眸在黑暗中格外明亮,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每一寸阴影。 “就是这里。”陈艾停下脚步,马灯的光照亮了前方一扇厚重的木门。这扇门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凭借着来自未来的记忆,陈艾知道,门后就是间桐脏砚经营了数百年的老巢——大虫仓。 “我能感觉到,门后有很强的魔力反应,而且…数量非常庞大。”兰斯洛特低声说道,他手中的虫刃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蠕动得更加剧烈,刃身上黑色的雾气翻腾不休。 “小心点,这可能就是他设下的陷阱。”陈艾叮嘱道,虽然他急于找到脏砚的本体,但也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这个活了五百年的老怪物,绝不可能轻易地将自己的命门暴露出来。 兰斯洛特没有回话,只是上前一步,用空着的左手抵住了木门。坚固的木门在他掌下如同朽木,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露出门后一个巨大的、向下的螺旋阶梯。一股更加浓郁、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低沉的、仿佛无数昆虫振翅的“嗡嗡”声。 两人没有犹豫,顺着阶梯向下走去。越是深入,那股振翅声就越是清晰,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地下集结。当他们走到阶梯的尽头,眼前的景象让陈艾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洞,其规模远超陈艾的想象。洞xue的四壁和穹顶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蠕动的巢xue,无数形态各异的刻印虫在其中进进出出,构成了一幅令人头皮发麻的立体画卷。而在空洞的正中央,一个由无数虫尸和活体纠缠堆砌而成的巨大rou丘正在缓缓搏动,如同一个畸形的心脏。rou丘的顶端,间桐脏砚正盘腿而坐,他那副苍老的身躯与下方丑恶的rou丘仿佛融为了一体。 “呵呵呵…雁夜,你终于来了。”脏砚的声音在空旷的洞xue中回响,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得意。“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一些。看来,你真的很想杀死我啊。” “老东西,少废话!”陈艾的声音冰冷,“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死期?”脏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干枯地笑了起来,“雁夜啊雁夜,你难道还没明白吗?从你踏入这个家的那一刻起,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你以为你能找到这里,是靠你那点可怜的智慧吗?” 他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指向陈艾。“不,是我让你找到这里的。你身体里的每一条虫子,都是我的道标。你自以为摆脱了控制,实际上,你走的每一步,都在我的指引之下。” 陈艾的心猛地一沉。这个老狐狸,竟然将计就计。他故意示弱,舍弃一个分身,就是为了引诱自己深入这个他经营了数百年的主场。 “那又如何?”兰斯洛特上前一步,将陈艾护在身后。他手中的虫刃指向rou丘顶端的脏砚,漆黑的诅咒雾气升腾而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毫无意义。” “绝对的力量?哈哈哈哈!”脏砚放声大笑,整个洞xue都随着他的笑声而震动。他身下的rou丘搏动得更加剧烈,四壁的虫巢中,无数的刻印虫如同潮水般涌出。 “就凭你这个不完整的从者,和你那柄由我的‘孩子’们构成的可笑武器吗?”脏砚的眼中充满了鄙夷,“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间桐家积累了五百年的底蕴!” 话音刚落,虫潮爆发了。 铺天盖地的刻印虫从四面八方向两人涌来,它们形态各异,有的能喷射腐蚀性的酸液,有的甲壳坚硬如铁,有的则能释放干扰魔力的音波。虫群汇聚成一股黑色的海啸,要将阶梯尽头的两个渺小身影彻底吞没。 “Master,退后!”兰斯洛特低吼一声,不退反进。他挥舞着手中的虫刃,迎着虫潮冲了上去。 黑色的虫刃在兰斯洛特手中化作一道死亡的旋风。被宝具加持过的虫刃锋利无比,凡是被其斩中的刻印虫,无论是甲壳还是血rou,都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撕裂。不仅如此,刃身上附带的诅咒黑雾更是虫群的克星,只要被黑雾沾染,那些虫子就会迅速失去活力,化为一滩腥臭的脓水。兰斯洛特如同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瞬间就在虫潮中清出了一大片空地。 然而,脏砚的虫群仿佛无穷无尽。被杀死的虫子尸骸很快就被后续的虫群所淹没、吞噬,然后从rou丘上诞生出更多、更强大的新个体。兰斯洛特杀得再快,也快不过虫群再生的速度。 “没用的,Berserker!”脏砚的声音充满了嘲弄,“在这里,我就是不死不灭的!而你,每一次挥动武器,每一次释放魔力,都在不断地消耗。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正如脏砚所说,兰斯洛特的攻势虽然猛烈,但渐渐显露出了颓势。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铠甲上沾满了虫子的黏液和碎块。更糟糕的是,他必须分出相当一部分精力来保护身后的陈艾。虫群仿佛拥有智慧,不断有小股的虫子试图绕过兰斯洛特的正面,从刁钻的角度攻击陈艾。 “噗嗤!” 一只如同炮弹般射来的甲虫被兰斯洛特反手一剑劈成两半,但另一只潜伏在地下的钻地虫却猛地从陈艾脚下破土而出,张开了布满利齿的口器。 兰斯洛特回防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虫子咬向陈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艾的右臂突然爆起一团血雾。数条之前被他压制在体内的刻印虫猛地射出,如利箭般精准地钉入了那只钻地虫的复眼中,硬生生止住了它的攻势。 “干得漂亮,Master!”兰斯洛特趁机回身,一脚将那只受伤的虫子踩得粉碎。 尽管化解了一次危机,但两人的处境却越发艰难。兰斯洛特被无穷无尽的虫群拖住,活动范围被不断压缩。陈艾虽然也能勉强自保,但每一次催动体内的虫子,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对他自身的消耗也极大。 “游戏该结束了,雁夜。”脏砚似乎失去了耐心,他身下的rou丘开始剧烈蠕动,一股比之前强大数倍的魔力波动扩散开来。“虽然你拔除了我种下的‘种子’,但这整个间桐家,就是我的魔术工坊。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砖石,都浸透了我的魔力。只要你还站在这里,就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脏砚举起双手,仿佛一个指挥家。整个地下空洞的魔力都开始向陈艾汇集,它们渗透进他的身体,试图唤醒他血rou深处最原始的“印记”,重建那已经被斩断的控制链接。 陈艾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被撕裂。他刚刚才通过自残的方式摆脱了控制,现在那股熟悉而又令人憎恶的感觉又卷土重来。他体内残存的那些虫子,开始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 “兰斯洛特!”陈艾咬着牙,向正在奋力搏杀的骑士喊道。他知道,如果自己再次被控制,那么一切都完了。兰斯洛特不仅要面对无穷的虫群,还要对付一个随时可能从背后捅刀子的御主。 “坚持住,Master!”兰斯洛特的回答被淹没在虫群的嘶鸣声中。他奋力斩开一条血路,想要回到陈艾身边,但更多的虫子悍不畏死地涌上来,将他死死地缠住。他第一次感到了捉襟见肘的窘迫。 那股来自间桐脏砚的控制意念,如同无数根冰冷的触手,顺着弥漫在整个地下空间的魔力,重新缠绕上陈艾的神经。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体内那些刚刚平息下去的刻印虫,又一次开始躁动、嘶鸣,试图回应着它们旧主的召唤。左臂包裹在白布下的伤口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再次钻出来。 “没用的,雁夜。”脏砚的声音飘荡在巨大的洞xue中,带着胜券在握的得意。“只要你还在这间桐府中,你就是我掌心里的一只小虫子,无论你怎么挣扎,都逃不出我的手心。” 陈艾咬紧牙关,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在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他调动起体内残存的、属于兰斯洛特的魔力,拼命抵抗着那股无孔不入的侵蚀。但这就像是用一道单薄的土墙去抵挡汹涌的潮水,土墙正在被一点点地浸湿、瓦解,崩溃只是时间问题。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意志正在被扭曲,一个“攻击身后从者”的念头被强行植入脑海。 另一边,兰斯洛特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他虽然勇猛无匹,手中的虫刃更是削铁如泥,但虫群的数量实在太过庞大。黑色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悍不畏死地冲击着他的防线。他的铠甲上已经布满了划痕和酸液腐蚀的斑点,每一次挥动武器,都能带起大片的残肢断骸,但空缺很快就会被新的虫子填补。他像是陷入了一片永无止境的黑色沼泽,每动一下,都会被缠得更紧。 “Master!”兰斯洛特再次斩退一波攻势,焦急地回头望向陈艾。他看到陈艾痛苦地跪倒在地,双手抱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知道御主已经到了极限。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陈艾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强行压下脑中混乱的念头,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手背上,三道鲜红的令咒如同燃烧的火焰,是他最后的王牌。 “以令咒之名下令——” 他的声音因为痛苦而嘶哑,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力。第一道令咒瞬间燃烧起来,化作奔腾的魔力洪流,灌入兰斯洛特的体内。 “Berserker!解放你的宝具!” “什么?!”rou丘顶端的脏砚发出一声惊呼。他没想到,这个一直被他视为废物的“儿子”,竟然会如此果决地使用令咒。 接收到令咒的命令,兰斯洛特全身一震。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澎湃的魔力在他体内爆发开来。他随手将那柄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的虫刃扔在一边,那柄狰狞的活体兵器在脱离了他的掌控后,迅速地崩解成无数虫尸,散落一地。 兰斯洛特缓缓抬起双手,口中吟诵出古老而悲怆的咒文。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整个洞xue。一柄散发着圣洁月光的长剑,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那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魔力构筑而成,剑身修长而优美,其上流转着如同湖光般的潋滟波纹,仿佛封印着一整个月夜的宁静与哀伤。 无毁的湖光(Arondight)。 这才是湖之骑士兰斯洛特真正的佩剑,与亚瑟王的誓约胜利之剑(Excalibur)同出一源,由湖中仙女所赠予的圣剑。只有当兰斯洛特舍弃狂化,恢复理智,并得到御主许可时,这柄传说中的宝剑才能真正解放其姿态。 当圣剑出现的刹那,整个洞xue的空气都为之一清。那股阴冷、腐臭的气息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净化,虫群的嘶鸣声也为之一滞。圣洁的光辉与此地的污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同白昼与黑夜般泾渭分明。 “圣剑…竟然是圣剑…!”脏砚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一个Berserker,怎么可能拥有这种等级的宝具!?” 兰斯洛特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他只是双手握住剑柄,将剑尖指向天空。圣剑上散发出的光芒越来越盛,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柔和的银辉之中。他那身漆黑的铠甲,在圣光的映照下,似乎也洗去了不祥的暗红色纹路,恢复了午夜蓝的本色。 “为了王的荣誉,此身为剑,斩尽一切不洁。” 骑士的声音庄严而肃穆,不再是狂战士的低吼,而是圆桌骑士的誓言。 “吼——!” 虫群似乎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在脏砚的驱使下,它们变得更加疯狂,从四面八方汇聚成一股巨大的黑色龙卷,朝着兰斯洛特席卷而来。 兰斯洛特的面容平静如水。他只是缓缓地,将手中的圣剑挥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毁天灭地的冲击波。 只有光。 一道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月白色光柱,从无毁的湖光剑尖射出。这道光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柔和。它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瞬间贯穿了那道庞大的黑色龙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放慢了。 凡是被光柱触及的刻印虫,都在无声无息中被分解、净化,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那坚硬的甲壳、锋利的口器、剧毒的体液,在圣洁的光芒面前,都显得那么脆弱而不堪一击。黑色龙卷就像是被投入烈日下的冰雕,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瓦解。 光柱去势不减,精准地命中了洞xue中央那座巨大的rou丘。 “不——!!!” 脏砚发出了他此生最为凄厉的惨叫。他身下的rou丘,这个他经营了数百年,积攒了无数生命与魔力的巢xue,在圣剑的光辉下,如同被点燃的枯草,从内部开始燃烧、崩坏。无数扭曲的灵魂发出无声的哀嚎,从rou丘中逸散出来,旋即被圣光净化。 仅仅数秒之间,庞大的虫群和中央的rou丘就被彻底抹去,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整个地下空洞被清理一空,只剩下兰斯洛特、陈艾,以及从半空中摔落,狼狈不堪的间桐脏砚。 然而,脏砚并没有死。他的身体在刚才的攻击中变得残破不堪,但依然维持着人形。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怨毒与恐惧。 “你…你们…”他嘶吼着,一只手捂着胸口,那里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正有黑色的雾气不断逸散。 兰斯洛特这一剑,虽然威力绝伦,但似乎并没有命中他的核心。 陈艾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忍着令咒被消耗后的虚弱感,从地上站了起来。脏砚对他的精神控制,随着rou丘的毁灭而彻底中断了。 “你的本体,不在这里。”陈艾冷冷地开口,陈述着事实。 “呵呵… hahaha…”脏砚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疯狂。“没错!你们以为这样就赢了吗?太天真了!只要我的本体还在,我就能东山再起!而你们,使用过如此强大的宝具,魔力也所剩无几了吧!” 他说着,身体开始化作一滩黏稠的黑色液体,想要钻入地下的缝隙中逃走。 “是吗?”陈艾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冰冷的笑意。他抬起右手,第二道令咒在他的意志下,发出妖异的红光。 “以令咒之名再次下令——” “兰斯洛特!”陈艾的声音在空旷的洞xue中回荡,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用圣剑神圣之力净化小樱的心脏!” 逃窜中的间桐脏砚那滩黑色液体猛地停顿,随即剧烈地翻涌起来,仿佛被投入了滚油的沸水。他那张扭曲的人脸从液体中浮现,原本的惊骇与怨毒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所取代。 “你…你怎么会知道…不…不可能!”他发出了不成声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吼。这已经不是单纯的震惊,而是他最大的秘密、最后的底牌被瞬间揭开时的彻底崩溃。 兰斯洛特也愣住了。他握着圣剑的手臂微微一顿,熔金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显露出困惑。他能理解御主想要彻底消灭敌人,但这个命令的目标却指向了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小樱,而且是她的心脏。这与眼前的战局似乎毫无关联。作为骑士,他的本能让他无法对一个无辜的、甚至不在场的女孩挥动圣剑。 “Master,您确定吗?”兰斯洛特的声音庄重而严肃,“令咒的命令是绝对的,但圣剑所向,必有其因。小樱是何人?为何要对她的心脏…” “她就是脏砚真正的‘核心’!他最完美的‘圣杯碎片’!”陈艾的声音因为虚弱和急切而颤抖,但他强迫自己站稳,目光死死地锁定着那滩企图再次逃窜的黑色液体。“他将自己最核心的那只刻印虫,藏在了被他改造过的、无辜女孩的心脏里!那才是他的‘命’!” 这是间桐脏砚最深、最恶毒的秘密,也是他自认为最万无一失的保险。他将自己的性命与一个无辜的女孩绑定在一起。任何想要杀死他的人,都必须先杀死那个女孩。而又有哪个自诩正义的魔术师或英灵,会为了消灭一个恶人,而去对一个弱小的孩子下杀手?更何况,那孩子本身就是一个具有巨大价值的“伪圣杯”。这是一个两难的死局,一个完美的阳谋。 然而,他算错了一点。他面对的,是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一个知晓他所有底牌的陈艾。 兰斯洛特瞬间明白了。他的脸上流露出混杂着愤怒与厌恶的表情,这股情绪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周身的圣洁光辉都为之波动。 “将自己的生命寄生于无辜的孩童体内…如此卑劣行径,简直是对‘魔术师’和‘生命’二词最极致的侮辱。”骑士的声音冰冷刺骨,再无半分犹豫。他身为圆桌骑士的荣耀,让他无法容忍这种践踏生命尊严的邪恶。 “净化,而非摧毁。”陈艾补充道,这是他这个命令中最关键的一环,也是他最后的希望。“用圣剑的力量,只净化那只藏在她心脏里的虫子,而不是伤害她本人!我相信你能做到,兰斯洛特!” 这个要求,对宝具的cao控精度要求高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这无异于在一栋满是精密仪器的建筑中,用导弹精准地摧毁其中一个房间的苍蝇,而不损伤任何仪器。但此刻,陈艾只能选择相信,相信这位传说中的最强骑士,相信他手中那柄圣洁的湖光之剑。 “我明白了,Master。”兰斯洛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情绪都已收敛,只剩下纯粹的专注。 “住手!你敢——!!”脏砚发出了绝望的咆哮。那滩黑色液体不再逃窜,反而疯狂地扭曲变形,化作无数条黑色的触手,不顾一切地射向兰斯洛特,企图阻止他。这已经不是为了求生,而是为了保住自己最后的老巢而进行的徒劳挣扎。 兰斯洛特对此视若无睹。他高举起“无毁的湖光”,第二道令咒的魔力已经完全融入剑身。圣剑的光芒不再是向外扩散的月华,而是向内收敛,所有的光与热都凝聚在剑尖那一点,形成了一颗比钻石还要璀璨的光核。 他没有挥剑,也没有做出任何攻击动作。他只是将那凝聚到极致的光核,对准了空无一人的方位——间桐家宅邸的方向,那个此刻正囚禁着间桐樱的、阴暗的房间。 “湖光啊,请垂怜这无辜的灵魂。” 骑士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叹息。 那颗璀璨的光核无声无息地从剑尖消失了。 它洞穿了空间,无视了所有物理上的阻碍,直接出现在了间桐樱的身体内部,出现在了那颗跳动着的小小心脏之中。 在遥远的、黑暗的房间里,穿着单薄和服的小女孩正蜷缩在角落,因为地下传来的剧烈震动而瑟瑟发抖。她那双空洞的紫色眼眸里没有任何神采。突然,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小脸皱成一团,似乎在承受某种巨大的痛苦。 但这种痛苦只持续了一瞬间。 一抹柔和到极致的白光,从她的胸口处亮起,透过单薄的衣物,将整个昏暗的房间照亮。那光芒是如此温暖,如同母亲的怀抱,驱散了所有的阴冷与恐惧。 在她的心脏里,一只通体漆黑、形态狰狞的刻印虫,正盘踞在心房的血管上,它就是间桐脏砚的本体。当那颗圣洁的光核出现时,它发出了无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尖啸。它想要逃离,想要钻入更深的血rou之中,但在那纯粹的光芒面前,它的一切挣扎都显得那么徒劳。 圣光如同温柔的水流,包裹住了这只污秽的虫子。没有爆炸,没有破坏。光芒只是在以一种慈悲的方式,分解着它的存在,净化着它所携带的五百年的罪孽与污秽。黑色的虫体在光芒中一点点变淡、消散,最终化为虚无,没有对那颗脆弱的心脏造成一丝一毫的损伤。 光芒来得快,去得也快。当一切恢复平静时,小女孩只是虚弱地喘息着,但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丝微弱的光。 而在地下大虫仓中,随着本体的彻底消亡,那滩由分身所化的黑色液体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嘶鸣,随即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海绵,迅速地干瘪、气化,最终彻底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一片淡淡的、腐朽的臭味。 间桐脏砚,这个活了五百年,给无数人带来痛苦与绝望的老怪物,终于以一种他从未预想过的方式,迎来了自己真正的、彻底的死亡。 “结束了…”陈艾喃喃自语。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确认脏砚彻底死亡后,终于放松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他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连续使用两道令咒,又经历了数次精神与rou体的折磨,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兰斯洛特手中的圣剑光芒散去,重新化为灵子消失。他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陈艾。 “您还好吗,Master?”骑士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低沉,但其中多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敬意。他的御主虽然弱小,却拥有着连他都为之侧目的决断力与智慧。 “还好…死不了…”陈艾靠在兰斯洛特坚实的臂膀上,感受着从骑士铠甲上传来的冰凉触感,这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些。“我们…赢了。” “是的,我们赢了。”兰斯洛特的声音沉稳有力,给了陈艾极大的安心感,“您先休息,Master。后续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陈艾点了点头,再也支撑不住,闭上眼睛,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身边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