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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甘露遐思

    

第四章 甘露遐思



    晨光堪堪漫过纱窗,细碎地洒在妆台上。何芸玉早已端坐铜镜前,十指灵巧地挽着青丝,细细盘成云髻。

    镜中人杏眼含春,病色已去。唇上胭脂淡扫,眼波流转间比往日更添几分明艳。昨夜首次浅尝那极致欢愉,仿佛洗净了她以往的深闺冷意,连指尖都透着一股鲜活气儿,轻轻一动便带起一阵幽香。

    青杏捧着雕花妆匣立在身后,见主子这般容光焕发,忍不住抿嘴轻笑:“夫人今日气色是真真好,莫不是……要去谢那位李大夫?”说完却先红了脸。

    “李大夫医术高明,自当前去致谢。”何芸玉轻抚鬓边发钗,颈侧雪肤亦泛起一片薄红,煞是动人。舌尖点了点唇上胭脂,唇瓣儿隐隐作痛,忆及昨夜酥痒难耐时的咬劲,那羞人的快意似又在唇齿间流转起来。

    “是啊,那李大夫不仅医术高明,还救了咱们,夫人可得谢仔细些!”青杏狡黠一笑。

    “你这死丫头,尽晓得胡说。”何芸玉嗔她一眼,声儿却软绵绵的,低斥中竟带着几分娇羞。抬手拂了拂鬓发说道:“别贫嘴了,快去把我那件青竹纹的衣裳取来,今日须收拾得体面些。”

    “是。”青杏笑着应下,却已猜出几分主子的心思,捧着妆匣去了内间,步伐轻快,连鬓角都带着笑。

    何芸玉特意拣了那件瘦小的月白绣青竹的罗衫,衣带系得比平日紧上三分,将胸前两团雪腻束得越发惊心动魄,每一处曲线都似藏着主人的一丝春情。

    待收拾得停当,镜中美人儿已是艳丽动人,主仆二人这才一路往那杏林堂前去。

    杏林堂依旧清幽素雅,青杏随主子行至门前,便机灵地止步,俏生生笑道:“夫人慢慢谢过那李大夫吧,奴婢在外头候着。”说罢微微一福身,转身隐入廊角,不多时连人影也不见了。

    何芸玉见她远去,收拾了一番心情,这才迈步跨过门槛,往里走去。未行几步,抬眼便撞见窗棂间李慕白清隽如竹的身影,他也恰巧在这时抬头。

    晨光穿过药柜的间隙,映得那双眼如琉璃般清澈透亮。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俱是一怔,连呼吸仿佛都顿住了。

    “夫,夫人安好。”他匆忙搁下手中之笔,墨汁溅在袖口也浑然不觉。昨日揉过她胸脯的手藏在袖中微颤,手指不觉收拢,仿佛还在感受那沉甸甸的奶儿从指缝间满溢的滋味。

    何芸玉俯身行礼,衣襟微敞,胸前雪团儿隐现,挤出一道诱人香沟:“特来谢过李大夫良方。”眼角却偷偷瞥了他一眼,瞧见他耳尖染上一层酡红,在耳边慢慢晕染开来。她顿时心中一颤,仿佛腿心含了颗将化未化的蜜枣,甜腻腻地顺着筋络蔓延开来,连玉趾都不禁蜷了起来。

    李慕白只觉那抹雪色晃得他眼晕,鼻息间尽是佳人的幽香,直教他心神晃动,慌忙侧身:“夫人请入内室说话。”语气虽仍守礼克制,步伐却隐隐有些不稳。

    室内茶烟袅袅,水汽在他清俊的眉眼上蒙了层薄雾。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脉枕边缘,喉结滚动几下才低声道:“夫人的风寒已愈,但……”尾音轻得似要融在茶香里。

    何芸玉见他白玉似的耳垂红得诱人,不由倾身向前,吐息带着胭脂香,热热地拂向他颈项:“但什么?”胸前雪腻越是鼓胀,颤颤在罗衫下漾起细碎的涟漪。

    “但……肝郁化火,阴不敛阳。”李慕白忽然起身作揖,略带仓皇,宽袖带风,竟将桌上的几页药笺掀落。许久,他才低声说道:“恕慕白直言,此症……须得阴阳调和。”

    最后四字,仿佛蚊蝇低语,却似一道闷雷在她心头炸响。何芸玉手指一颤,几乎要将茶盏失手倾翻。

    她微垂螓首,半晌无言,转目望向窗外摇曳的竹影。指尖却紧紧攥住手中莲帕,绣帕上那金线并蒂莲本开得好端端的,此刻却被她绞得扭曲变形。

    自独处西厢以来,她一直未曾在意,此刻被这郎君一问,心里却莫名感到委屈,只想把自己那苦楚给这人儿说一说。

    “李大夫可知……”她终于启唇,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穿帘的风吹散,语气却宛如呓语,“我……我与丈夫,早已不再恩爱……”

    话音戛然而止,指间越绞越紧,将纤指绷出青白。再抬眼时,凤眸里已蓄满水光,那惹人怜爱的情状,倒比千言万语更分明。

    李慕白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与困惑,“夫人……夫人这般明艳动人,又……”目光不经意掠过她胸前高耸的绵软,喉结随之重重一滚,“怎会有男子舍得冷落……”

    何芸玉虽尚在自怜自艾,但瞧着他那慌乱又克制的眼神,听得这暗含贪带恋的赞语,一股甜意竟悄悄漫上舌尖,连带着腿心也倏地一紧,仿佛被他灼热的目光烫过一般,发出了阵阵轻颤。

    “许是命数罢……”她低声道,声音轻若游丝,像怕惊扰这来之不易的温柔。“他……嫌我太……”指尖在罗帕上慢慢绞着,帕角在膝头绻出一层又一层的深褶,指甲已隔着绸料悄然深陷掌心,“……媚。”

    那一个字烫得舌尖发麻,说出口时仿佛从心口掏出一丝羞意,声音又低又颤,“那夫妻事……总未尽兴便……”她咬唇吞声,耳尖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久而久之,他便……厌了。”

    尾音散成一缕幽幽的叹息,恍若轻烟。桌上茶盏静静搁着,茉莉花瓣随着余温旋转浮沉,却叫人心头泛起波澜。

    李慕白看着她凄楚的神情,清澈的眼眸微微闪动,前所未见的怜惜骤然聚起。忆起昨日二人的甜蜜瞬间,心头更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攥得生疼。这样娇美的人儿,竟被如此冷落,当真叫他心生不忍。

    他低头拾起桌上的药笺,修长指节慢慢抚平边角褶皱,轻得仿佛在安慰一颗受伤的心。

    望着那眼中满溢的温柔与惜怜,何芸玉只觉心房仿佛被春水浸透,酥酥软软的,连魂魄都被那目光轻轻拥住。她贪婪地汲取着这份久违的体贴与在意,如饮甘霖,不愿醒来。

    不知不觉间,心跳已如擂鼓,咚咚作响,震得罗衫下的软腰阵阵酥麻。她悄悄伸出一指,抵住案几边缘,才堪堪稳住那微微颤抖的身子,唯恐自己一个晃神,便要化在这缱绻眼波中。

    李慕白沉默良久,手指在桌沿上轻轻叩击,那节奏听来似在清点药材,又仿佛在细数自己乱了方寸的心跳。

    他忽将药笺一按,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低声道:“慕白新配了一剂‘甘露饮’,最宜滋阴降火……”声音渐渐低下去,腕间青筋随着脉搏跳动,“只是……需稍候片刻。”那吞吞吐吐的模样,倒比昨日还要腼腆可爱,连说话时都不敢直视她的眼。

    何芸玉瞧着他慌乱的不敢直视自己,心头却莫名欢喜,只觉比千句情话都更受用。指尖松开罗帕,梨涡浅浅浮现:“李大夫肯这般用心,妾身自然……”眼波盈盈一转,带着几分娇俏,“求之不得。”

    话音刚落,她却自己先羞了,红霞从耳根悄悄晕至锁骨,在月白衣领间渲染出一片海棠色。

    窗外忽传来一声脆响,李慕白如蒙大赦般起身。“夫人稍候。”月白衣角掠过门框,她分明瞧见他后颈沁出的细汗,在日光中泛着一层碎金似的微光。

    约莫几沸茶的功夫,李慕白才从里间回转。月白长衫的腰际上多了几道横褶,像是匆忙间蹭到了药柜,额前碎发湿透,粘在那红透的耳畔。

    他双手捧着一个青瓷小盏,指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着青白。盏中药膏凝如琥珀,腾起的热气略带一股甜腥的气息,活似夜合花蕊深处沁出的蜜露。

    “让夫人久等了。”他嗓音发哑,喉间不住滚动,“此药需趁热服用。”说话时目光游移,始终不敢与她对视,那模样活似偷了禁果的小童。

    何芸玉伸手接过瓷盏,只见那盏中药膏乳白透亮,其间几缕银丝若隐若现,像春蚕吐出的情丝,又似昨夜腿心泛出的春浆。她轻啜一口,只觉唇舌之间被这股温腻黏缠包裹,甜腥之中带着一丝松木般的麝香。

    这滋味像晨露混着花蜜,又似儿时偷偷舔过芍药瓣上的露华;又像梦里羞于启齿的幻象,那男子额角的薄汗。每一口都惹得心尖颤栗,连耳后那抹肌肤也泛出点点潮红。

    “多谢李大夫。”纤手递还空盏,指尖与他不经意擦过,李慕白惊得连忙缩手,瓷盏“哐珰”坠地。

    盏底残余的药膏拉出几道银丝,在晨光中颤巍巍地悬垂,最终缓缓断落,滴在青砖地面上。

    二人同时俯身,又不约而同抬首,四目相对的一刹,仿佛有一束火星悄然点燃,灼得两人心头一阵暖、一阵慌。

    药效来得极快,不过半刻,暖意便自她小腹迅速漫开,如三月春风解冻冰溪,一寸寸浸润四肢百骸。连日的燥热似雪遇初阳,胸口郁结之气化作几缕轻烟,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李大夫这药……当真奇效。”她轻声感叹着,眼波不经意瞧见他耳后凝着晶莹的薄汗,惹得她指尖微动,险些要抬袖替他拂去。

    话音未落,药力骤然翻涌,一股火热涌了上来,烫得她浑身酥软,指节不自觉地紧攥绣帕,绞出几道红痕。

    “能…能为夫人分忧,是慕白的福分。”他似是越发慌张,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腰间羊脂玉佩,修长手指在纹路上打着转,好似在安抚他那躁动的心。

    她忽地惊觉,自己竟盯着他起伏的喉结出了神,那里每一次起伏都牵动她的心弦。她连忙低眉垂眸,却瞧见他衣袖下的手腕正在轻颤,平时执笔如握千钧的指节,此刻竟失了方寸。

    “只是前堂……”他突地躬身施礼,一缕乌发滑落,垂在浅红的颊边。案几下月白袍角无风自动,荡起细碎涟漪。

    何芸玉望着他通红的脸颊,心尖像被温水浸透般酥暖。那暖意混着他衣襟间隐隐的青木香,竟比药膏更催得人心跳如鼓。三分感念慢酿成七分贪痴,连呼出的兰息都带着蜜糖似的黏腻。

    忽地一声轻响,李慕白衣袖扫翻案几茶盏,茶汤蔓延开来,恰似他藏不住的心绪,晕出深浅不一的痕。窗外竹影婆娑,那素来挺拔如松的身姿,此刻竟显出几分窘迫。

    何芸玉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拂过,忍不住倾身向前,鬓边碎发扫过他微颤的手腕,衣襟间泄出绵软的雪腻,堪堪就要碰到他的手臂:“李大夫这般着急——”吐气如兰间带着三分娇嗔,“倒像是要赶我走呢。”指尖碰到他腕骨时,竟像蘸了蜜似的舍不得收回。

    “夫人!”李慕白急急后退,撞得药柜轻颤,几片干茉莉簌簌飘落。“慕白绝无此意……”他慌乱侧身,脖颈红得更甚,再不敢看她,那副模样活像只受惊的小鹿。

    见他慌张至此,何芸玉心头蓦地一软,便依依不舍地低声道:“今日多谢李大夫一片心意。”

    她款款起身,裙摆扫过他的月白袍角,带起的幽香如游丝般缠在两人之间。那缕茉莉香气,恰似她未出口的情愫,在晨光中微微发烫。

    她莲步轻移,却似故意放缓,仿佛盼他能再唤一声“夫人。”

    行至门前,她又忍不住回身,正撞见他躲闪不及的目光。

    那清亮的眸子里盛着少年般的羞窘,如晨露坠在荷瓣上,滚圆透亮又无处藏身。更惹她心尖发颤的是,那眼底还蜷着一丝渴念,活似药屉最里层那味禁药,明知逾矩却偏在暗处生了根,悄悄抽出嫩芽来。

    李慕白只觉一双眸光被佳人牢牢牵缚,连忙低头整理早已齐整的衣袖。那惯能执笔开方的手指,此刻竟连寸许衣褶都理不顺,倒像昨夜情动难耐时,她绞着锦被的纤指,带着三分慌乱。

    何芸玉终是恋恋不忘地行至小轿前,青杏早已悄然迎上,替她拢了拢衣衫,低声唤了句:“夫人……”语罢俏皮一笑。何芸玉抬眼瞥了一眼,嗔她一笑,却未斥责。那笑中带着三分羞、两分甜,还有一分……藏不住的情丝。

    待那顶青绸小轿转过街角,杏林堂前的李慕白仍似根定风桩般伫立着。一丝茉莉幽香还未散尽,反沿着呼吸游走,把他心口也沁出几分灼热来。

    轿中沉香袅袅,何芸玉却只嗅得指尖那缕松木香。药膏的余温尚在血脉里游走,暖得她将罗帕按在心窝处,痴痴回味。

    待迈入朱漆大门时,丫鬟们只见夫人面若三月桃花,却不知她袖中正反复摩挲着一段未曾说破的绮念。

    夜凉浸透纱帐时,她慵懒斜倚在堆绣绵枕间。指尖划过自己发烫的耳垂,体内燥热虽散,心头却惦念着那温润郎君。

    那滋味,恍若情窦初开的少女,思念心仪已久的情郎。

    月光透过雕花窗格,她眼前又浮现李慕白那怜爱的眸子。她清晰记得他递药时微颤的指尖,额前碎发间晶莹的薄汗,欲言又止的暗哑嗓音——每处细节都让她心头泛起前所未有的甜意,像蜜酿般在心底慢慢化开。

    最惹她心尖发慌的,是那药膏中若有若无的一缕腥香,像极了男子情动时的气息……这念头刚起,腿心便是一颤,惊得边上茶盏翻倒。

    茶水溅在绣鞋上,那湿意不由让她想起昨夜锦被上的香津,脸颊顿时烧得愈加厉害。

    她猛地坐起身,眼波潋滟间,仿佛看见李慕白月白的身影,在药室里间用那双修长的巧手……

    当她暗暗猜想着那药膏的来历时,窗外竹影却一阵婆娑,似在窃窃私语着那些说不出口的心事,哄着她安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