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书库 - 言情小说 - 违阁奋翼兮,左右翱翔(GB/四爱)在线阅读 - 云子想吃炸鸡

云子想吃炸鸡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她红透的脸颊,干咳了一声,有点结巴地解释:

    “啊..那个,我没想占你便宜...就、就你现在这状态,我怕你摔了。”

    舒云子被他认真的样子逗得轻笑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倒也没有真生气。

    江泊野挠了挠头发,耳尖红得彻底:

    “你别乱想..真要不舒服,我背着你也行。”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说得太大声,像一团热气噗地冲出口,瞬间就撞上了她那双睁大的眼睛。

    舒云子怔了一下,整张脸“腾”地红了。她抿了抿唇,没有推开他,却低低地开口,声音软得像风吹过雨后的叶子:

    “我才不能麻烦你背。”

    她眼睛轻轻一垂,睫毛颤了一下,像是怕自己声音不够坚定,又轻声补了一句:“我们又不是很熟……你这样,别人看见会误会的。”

    她说得认真极了,声音却又轻得近乎自语,那种温柔的边界感,像一朵栀子花落在掌心——轻,却不容忽视。

    江泊野愣住,他低头看着她的手臂,手指慢慢松开了些,却没完全放掉。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但舒云子也没有甩开他的手,她只是低着头,声音轻轻的:

    “不过……你陪我走一段路,我还是很高兴的。”

    江泊野喉咙一紧,像有什么东西瞬间卡住了。

    他“哦”了一声,手心轻轻收紧了一点点,像是小心地保护她,又像是在压抑自己突如其来的心跳。

    这一次,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低头,慢慢地陪她往前走。

    一步,两步。

    风很轻,她的发丝扫过他手背,像羽毛掠过——轻极了,却让人一阵颤栗。

    他们顺着教学楼旁的小道慢慢走着,脚下是初冬还未落尽的黄叶,踩上去有轻微的碎响。

    舒云子被江泊野半扶着,步子自然慢下来。他一开始还有点拘谨,但走着走着,可能是想转移她注意力,也可能是真的有点想“表现”,话忽然多了起来。

    “……我上周那个球赛你知道吗?就那个青训联盟办的,我差点一发球把教练的水杯砸了,教练脸当场黑成锅底。”

    舒云子轻轻“噗嗤”一笑,低声道:“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那我还真不是,”江泊野笑了,耳尖却莫名发红,“我想表现一下……结果力道太猛。”

    他看她笑了,像是被鼓励了,话题就停不住了:

    “你知道刘妍吗?练体cao那个短发学姐,她上次见我第一句话是‘你像阿基里斯’……我当时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舒云子眼睛微弯,轻声道:“还挺会夸人。”

    “是吧!”他语气高了一点,有点得意,“还有一次她非要跟我比谁跑得快,我赢了,她转头就说‘不公平,我今天刚做完空翻练习腿软’——你说她是不是耍赖?”

    舒云子像是在听故事一样,静静点头,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

    “还有林雨柔……你应该听过吧?就是今天朗诵坐我斜前面的那个。她人很温柔,特别文静,大家都说她是全校最文雅的校花。”

    舒云子笑意浅了些,却没接话。

    江泊野没注意,又自顾自接上:“不过……她送我水那天手抖得厉害,我其实也有点想笑,但她好像挺真诚的。”

    舒云子轻轻“嗯”了一声,依旧听着。

    “还有那个戏剧社的邬梅木,听说她那个《薄荷味的晚风》的剧本是为了我写的。”他说这句时,语气有点带劲儿,像是在调侃,又像是带着点自我嘲讽,“但我不太敢演……我感觉她台词比杀人剧本还吓人。”

    舒云子这才真忍不住笑出声,转头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挺受欢迎的。”

    江泊野耳朵又红了,嘴角却掩不住得意:“那当然,我打球的时候多帅啊。”

    舒云子垂眸,笑意微敛。她其实真的……替他高兴。

    他是那么亮的一个人,有那么多人看见他的好,追着他的光跑。

    她不是不喜欢他讲这些,她也有点点嫉妒他——但她只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像是站在一块草地上看流星划过天幕,而别人,都能站在流星的身边。

    她羡慕他能这样自然地说起被喜欢、被注视、被期待。

    但她也很高兴,自己能靠近这样一个拥有光的人。

    可舒云子不会说这些,她只轻轻笑了一下,声音和风一样轻:

    “你说话的时候,眼睛特别亮。”

    江泊野愣了下,低头去看她,却刚好对上她那双盛着秋日波光的眼睛。

    “……是吗?”

    “嗯。”舒云子点头,唇角仍带着笑意,“像你讲的那些事,真的很有趣。”

    江泊野心跳慢了一拍,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一堆话,好像都没那么尴尬了。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全部,但他知道——她一直在听。

    那就够了。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很尴尬,江泊野顿了顿,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那你呢?”

    舒云子抬头,看他一眼,眼神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

    “嗯,”他转开目光,语气装作随意,“你老听我说我说……你自己有什么事想讲讲吗?”

    他这话问得并不重,也不算刻意,就是突然心里动了个念头。

    ——她一直在听他,笑着,点头着,温柔又专注。

    可她自己,从来没提过什么。

    他有点好奇,也有点……想更靠近她一点。

    舒云子低头笑了一下,肩膀轻轻晃动,像风拂过安静的水面。

    “我的人生很枯燥啦,”她语气轻松得很,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除了住院输液,就是上学。”

    “所以看着你的生活那么多姿多彩,我真的特别特别为你高兴。”

    江泊野一怔,那一瞬间他听见的不是“为你高兴”,而是前面那句:

    “我的人生很枯燥。”

    他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胸口忽然闷了一下。

    不是那种“她在可怜自己”的抱怨语气,而是一种……她自己已经默认生活就该如此的温和告白。

    江泊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嗓子里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风轻轻吹起她发梢,落日洒在她苍白却带笑的侧脸上,那笑容像冬天的一束光——温柔,克制,又让人莫名心疼。

    “你…好像总是请假。”他忽然说。

    舒云子笑了:“我身体不太好,总要输液…但不想拉太多课嘛,能来我就来。”

    “那你之前那次……是去输液了?”江泊野别过眼睛,没去看她。

    舒云子点点头,轻声的应了一句:“嗯。”

    江泊野低下头,手指揪着外套下摆,过了好几秒才轻声说:

    “……以后如果再不舒服……可以告诉我。”

    “我没那么多事,”他耳朵有点红,“但我也不是非得一直打球、跑来跑去的。”

    “你要是……你要是需要,我可以不走太远。”

    他说得很小心,好像怕太唐突。

    但舒云子听懂了,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地、轻轻地笑了一下。

    眼底的光温柔极了,像是晚风吹散雾气后的湖面,悄无声息地漾出了一圈圈涟漪。

    两个人走到了医务室,医务室的老师在听了舒云子的病情后,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便让她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去休息一会儿。

    医务室的光线温柔又安静,白纱窗被风拂动,落下浅浅的光影。江泊野坐在床边,看着舒云子安静地躺在床上,额发有些凌乱,脸颊还是微红,但气色确实比刚才好了不少。

    他小声讲着球赛的事,讲到后半场他一个反手截击直接把对面打得张口结舌,忍不住得意地笑了一下。

    “那小子当时脸都绿了,”江泊野摸了摸鼻子,“我还没笑完,就被教练敲了一下脑袋,说我得瑟。”

    他讲得认真,一边讲一边手在空中比划着动作,像个大狗狗一样努力要把“我很厉害”讲得不那么明显。

    舒云子侧过头,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声音软软地:“我觉得你好厉害。”

    江泊野耳根发烫,小声咕哝:“那是当然。”

    他忽然又觉得这样说好像太狂了,赶紧又补上一句:“不过我也不是每场都赢啦,有时候状态不稳——”

    “你状态挺稳的。”她轻声打断他,睁着眼睛看他,那眼神澄澈得像落在夜里的雪。

    江泊野一时说不出话来,手指下意识地揪了下自己衣角。

    正当两人都陷入一阵静默时,医务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江泊野下意识回头,然后整个人都轻轻一震。

    那是一位青年,大约三十岁上下,身材修长挺拔,一身黑色中山装上衣配着西裤,气质内敛,却又极具存在感。那种感觉,不是压迫,也不是高调,而是静水深流般的压迫力——他站在那里,就让人本能觉得:“这个人不好惹。”

    他的眉眼温和,气质却极沉,仿佛随便站在一个角落,就能让整间屋子静下来。

    青年朝江泊野看了一眼,目光并不锋利,甚至可以说是和气的。

    但江泊野却莫名觉得喉咙发紧。

    舒云子见到来人,眼神一亮,撑起身体坐了起来:“师…哥哥!”

    她轻轻喊了一声,带着孩子般的乖顺。

    那青年点点头,走近两步:“我来接你回家。”

    “啊……”舒云子抿了抿唇,不知为何,她本想说“好”,却脱口而出:

    “哥哥……能不能带我去吃炸鸡?”

    她自己都愣了一下。明明平时最讲养生,几乎不吃这些油腻快餐,刚才腹痛得难受也没胃口,但此刻竟然忍不住想撒个娇似的求一次。

    青年微微一愣,随后嘴角笑了笑,语气淡淡的,像在说“你今天阳光下站得太久了”一样温和:

    “好。”

    他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江泊野一眼,声音淡淡道:“谢谢你陪她。”

    江泊野心里一震,急忙站起来,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对方没有半点敌意,语气也不算强硬,可他就是觉得,站在这个男人面前,仿佛自己突然又变回了那个在训练场上刚学正手抽击、还总被教练骂“拧巴发力不对”的小孩。

    舒云子站起身,冲他笑了笑,那笑容温温柔柔的,却藏着一点藏不住的小欢喜。

    像是在说:谢谢你今天的陪伴。

    江泊野站在原地,目送她和那位“哥哥”一前一后离开,门口光影拉长,身影慢慢融进了傍晚的微凉里。

    他忽然有点晃神。

    ——她的生活,似乎真的和他不一样。

    **

    舒云子跟着霍光走出医务室,轻轻把门关上。她走路的步子很轻,像怕踩疼地板,也像是怕打扰门后还没回神的江泊野。

    霍光是她的大师兄,也是她师父银蟾子的独子。目前围棋职业八段,是围棋界不可忽视的闪耀之星。

    一路无话,霍光带她走向停车场。等上了车、系好安全带之后,车厢内仍旧是一片安静。

    直到车辆驶出校门口的斑马线,前方红灯亮起,霍光忽然开口,语气很轻,但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沉稳:

    “那个男生是谁?”

    舒云子一愣,手下意识去抚自己垂在腿上的校服裙角。她低着头,耳根慢慢泛红,声音像风吹过芦苇丛一样轻轻响起:

    “一个……热心的同学啦。”

    霍光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没有看她,也没有继续追问。

    车子一路稳稳驶入主干道。直到城市的霓虹灯把挡风玻璃晕染得模糊,霍光才在一家炸鸡店门口把车停了下来。

    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看着前方霓虹闪烁的招牌,沉默地想了几秒。

    “今晚回去好好练棋。”他淡淡开口,语气不重,但尾音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坚定。

    舒云子点头,像往常一样乖顺:“好的,师兄。”

    霍光转头看她。

    那是一张瘦弱到几乎透明的脸,笑起来时眉眼温柔得像一捧月光。他知道她今天很疼,却还是为了不让身边人担心,一直强撑着那点精神;他也知道她其实胃口很差,却还是认真乖巧地说想吃炸鸡。

    她一直是这样,从来不让人cao心,却叫人更心疼。

    他闭了闭眼,语气克制地温和:“今晚回去,先复盘你上次对战那个湖南省冠军的棋局。第二十九手那个劫争,下得太急,容易被对方强行转势。还有第七十三手的退让步,下得太软了,该强杀。”

    舒云子点头:“我知道了。”

    “等你吃完,我陪你练手速。”

    她抬眼看着他,嘴角轻轻一弯:“那我吃慢点。”

    霍光忽然有点说不出话。

    他是真的舍不得——

    舍不得她因为一个陌生少年情绪起伏,哪怕是最轻的一点点。

    他从她十岁时心脏手术后就开始照看她,一路陪着她从病床边学会坐下、站起、再到提子落子。她本该是飞扬的年纪,却只能在医院和棋盘之间穿梭,连普通的校园恋爱都像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