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白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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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泊野从体育馆里走出来时,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训练拖得比往常更久,他打到最后一分时手都在颤,汗顺着发梢和脊背流下,背心早就湿透,紧紧贴在身上。 脚下的球鞋也被浸了汗,袜子里一股黏糊糊的潮意,走动时每一步都像踩在泥里。平日里那个挺直腰背、笑声爽朗的“江家少爷”,此刻只剩下一个拖着疲惫身体的十六岁少年。 他肩上背着球拍包,沉甸甸压着,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往雨里摁去。 体育馆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下得更大了,雨幕一层层泼下来,整个世界都被劈成灰白。江泊野站在檐下,眼睛盯着那片密密的水帘,手却不自觉攥紧又松开。 他本来是有车接送的“少爷”,可现在——父亲失踪,家业崩塌,母亲脱去了华丽的衣裙做了保洁,别墅被政府收走抵债,和母亲只能住在学校附近的廉价出租屋里,更别提司机,早已不再出现。 他就这样孤零零地站着,背心里还残留着汗意的寒,脏袜子粘脚,他看着前方那条被雨淹没的校道,忽然生出一种荒唐的无措感。 ——好像他不是江家少爷,也不是全校瞩目的网球少年,而只是一个手足无措的普通学生,被困在雨里,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走。 雨幕厚重,像一张蒙住天地的灰白帷幕。江泊野正怔怔站在檐下,肩上的球拍包压得他喘不顺气,湿透的背心贴在身上,冷得透心。 就在他心口那股窒闷越来越沉的时候,雨幕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白净的身影。 舒云子撑着一把小花伞,伞檐被雨点打得沙沙作响。她依旧是那样的装束:白色长袖校服上衣,干净得像一页纸;两条细麻花辫垂在肩头,显得安静又有几分稚气。 她手里拎着一个透明塑料袋,袋子里露出一瓶豆奶的淡黄色瓶身,旁边还靠着一瓶红罐子的可口可乐。 她正低头走着,像是数着雨点的节奏。走到体育馆外时,似乎心有所感般,忽然偏头回望。 就是那一眼。 她看见檐下的江泊野,先是愣了愣,随即眼睛一亮。那是见到熟人的惊喜——像一朵栀子花被风吹开,清甜的香气一下子弥散开来。 她抬手撑了撑伞,快步走上前去。 雨声像无数根细针扎在伞面上,噼里啪啦,连呼吸都被压得发闷。 舒云子走到江泊野面前,停了一下,抬眼看他。少年高大,肩背被汗水与雨气濡透,脏袜子和湿漉漉的背心让他看上去分外落魄,却偏偏仍带着股不服输的倔劲。 她将伞往他这边偏了偏,声音低而轻:“要不要……一起走?” 伞檐下,凉风裹着雨声,连她说话的气息都带着一股温柔的湿润。 她微微抬了抬手,将塑料袋里的可乐拿出来,递到他面前:“这个给你。” 江泊野愣了愣,眼神落在她纤细苍白的指尖上,那瓶冒着气泡的可乐在雨幕里像是闪着微光。 舒云子轻轻笑了笑,眼角弯弯:“这是我师……哥最爱喝的饮料。江同学喜欢吗?” 那一刻,江泊野喉头突然有点哽,心口像被什么软软击中。 他怔怔地接过那瓶可乐,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直往胸口渗。他低声说了句“谢谢”,声音哑哑的,却没有再多的言语。 两人并肩走在伞下,雨幕厚重,伞檐外的世界模糊得像水墨画,唯独伞下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是清晰又温热的。 舒云子吸着豆奶,吸管里发出细小的咕噜声。她偏过脸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江同学特别让人崇拜。” 江泊野怔住,侧过头,目光里带着不敢置信。 舒云子垂下眼,声音更轻了些:“因为你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但……永远不倒。” 那一瞬,江泊野喉结滚了滚,手心的冰凉与胸口的发热交织,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揪了一把。 伞下,雨声沙沙,他们的肩膀不小心碰在了一起,手也随着步伐晃动。忽然,二人的指尖微微擦到,轻轻的一下。 就像一道电流,从指尖窜进心脏。 两人都下意识一顿,谁都没说话。雨声掩盖了心跳,可心口那阵酥麻却迅速蔓延开来,把这个淅淅沥沥的雨天,悄然点亮。 江泊野终于没忍住,雨声像是催化剂,把压在胸口的闷痛全都逼了出来。他攥着那瓶可乐,指节发白,声音带着哑意,几乎是自嘲般地低声开口: “我家倒了。” 舒云子怔住,转头看他。 少年仰着脸,眼睛却不看她,只盯着灰白的天幕,嗓音一声比一声低:“爸跑了,跟公司里的会计……妈没好衣服穿了,现在去做保洁。别墅被政府收回抵债了。” 他说到这里,笑了一下,那个笑却比哭还难看:“……我半个月没见到你了。”他回学校那天就去她们班找她了,但老师说她又病了,返校日期不确定。 伞檐外雨水顺着倾泻而下,像把他们围在一方孤岛里。 江泊野低着头,肩膀线条僵硬,像压了千斤重担。他第一次这样赤裸地袒露自己的恐惧,生怕说出口后,会让自己显得狼狈、卑微、不堪。可他实在憋不住了。 “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他喉咙发紧,声音几乎颤抖,“就连打网球的机会,都可能没了。” 说完,他死死攥住那瓶可乐,像攥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呼吸急促得有些发抖。 舒云子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撑稳了伞,目光落在他脸上,眸子里那份苍白的宁静,比任何安慰都要厚重。 她低头抿了一口豆奶,垂下眼眸,声音却稳稳落下,带着她特有的沉静和笃定: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她的嗓音很轻,却在雨声里分外清晰。 这话把江泊野说的愣住了,侧头看向她。 舒云子的声音很轻:“江同学以前可能没注意过,很多搞体育的人,都是家境贫寒出身。不得不拼命训练,靠体能竞技养家糊口。你能把网球打到现在,不是因为你家境出众,而是因为你有别人没有的才能。” 她停了停,抬眼望着他,那双眼睛清澈得像是被雨水洗过的玻璃:“就算家没了,江同学也不会没了。你的球技就是你的家底。” 江泊野手里攥着那瓶冰凉的可乐,指节被冻得发僵,却好像从没觉得这么热。 他喉结上下滚了好几下,才憋出一点声音:“……可是,我妈去做保洁了,我爸跑了,连家都快没了。到最后,可能就剩我一个臭打球的。” 说到最后,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舒云子静静地望着他。她没有笑,也没有叹息,只是目光温柔又坚定,像雨幕里的灯光,柔和却不会熄灭。 “那又怎样呢?”她轻轻道,“一个人,也是一个家。” 江泊野怔住。 “江同学。”舒云子吸了一口豆奶,嗓音有点软,却格外认真,“家不是房子,也不是金钱,更不是那些会跑的人。家是你自己。你在,未来就在。” 江泊野忽然有种陌生的心悸。雨声依旧很大,可他觉得心里的那片荒芜,好像被一点点填满。 他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心口被什么堵得满满的,眼睛发酸。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这样看他,不是“江家少爷”,不是“被三大女神争抢的目标”,只是“江泊野”。 他抿住唇,攥紧手里的可乐,忽然特别想把这一刻收起来,藏一辈子。 雨点敲打着伞檐,沙沙声像是一段无休止的伴奏。 江泊野侧过头,嗓子里像压着一块石头,好半晌才闷闷开口:“……你别叫我江同学了,怪生分的。” 舒云子愣了愣,指尖还搭在豆奶瓶身上,眼睫微微一颤。她轻声问:“那……泊野哥哥?”她记得江泊野比她大了快十个月。 江泊野的心脏“咚”地撞了一下。他从小到大被人叫“少爷”、“江同学”、“江泊野”,全都隔着层壳,带着距离。可她这一声,像一根细针,不偏不倚扎进心口,烫得他呼吸都乱了。 他喉结滚动,忍不住偏过头去,不敢看她:“……随你。” 伞檐下,雨声沙沙,像在替两人打着低低的拍子。 舒云子目光落在灰白的雨幕上,声音却轻轻地开口,像是随口的一句话,又像是小心翼翼递过去的安慰:“天气预报说,下午就不下雨了。” 她顿了顿,侧过头看向江泊野:“放学的时候,我给你带点我mama烧的土豆鸡块。用料很实在,特别、特别好吃。” 她说到“特别”的时候,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透出点隐隐的骄傲,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承诺。 江泊野脚边的水渍反着雨光,他愣愣盯着她看了两秒,鼻尖忽然有点酸。那一瞬间,他好像看见自己满目疮痍的生活里,裂开了一道缝——缝里有暖气,有炖得香气四溢的土豆鸡块,有人记得他,也有人等他。 “……好啊。”他低声应了一句,嗓音沙哑,笑意却从眼角慢慢漾开。 ** cao场边,暮色初起。雨后的空气里透着青草的清新气息,泥土还带着点湿润的味道。远方的天空里罕见地横跨着一道双彩虹,颜色淡却完整,像是上天格外赐予的一点温柔。 江泊野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前,球拍甩在脚边,背心已经被汗浸透。他刚刚结束了长达四个小时的训练,胸膛起伏剧烈,呼吸里带着重重的热气。 就在这时,一道轻轻的声音在场边响起: “……泊野哥哥。” 他抬起头。 舒云子正抱着一个浅银色的铝饭盒,白色的长袖校服在微风里轻轻拂动。她把那双纤细的手护在饭盒两侧,像捧着什么极其贵重的宝物。 她走到他面前,递出饭盒,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他:“我特地在老师办公室的微波炉里热过了,土豆鸡块。mama烧的。” 江泊野怔了怔,鼻尖萦绕着的不是汗水与橡胶的气息,而是透过饭盒散出来的温暖香味——炖得软烂的土豆,裹着鸡块的汤汁,还有一点家常的洋葱清甜。 他喉咙动了动,接过那饭盒时,手背无意间擦过她的指尖,烫得像是被火点了一下。 江泊野哑声:“……你跑这么远,就为了给我送这个?” 舒云子微微一笑,眼睛亮亮的,像被彩虹映照:“嗯。我妈做的可好吃了,我就想让你尝尝我家的家常菜是什么味道。”希望在有生之年里,竭尽所能的将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喜欢的人。 江泊野胸口忽然一紧。天边的彩虹在余晖下明灭,他眼前的少女却比彩虹更真切。 ——原来“家”的感觉,可以这么简单。 cao场边的长椅还带着一点雨后的凉意,潮湿的空气混着泥土味,却被饭盒里溢出的香气冲得一干二净。 舒云子小心翼翼地掀开铝饭盒,白米饭里点缀着嫩绿的豌豆,泛着油亮的光泽。饭盒里分量不算少,她低头用筷子拨了几下,把大约一半盛在盒盖上,自己轻轻端在手心里。 “我们一起吃吧。”她笑着,把剩下的饭递给江泊野。 江泊野接过饭盒时,手心还烫着汗水,指尖却被铝盒的热度烫得一抖。 第一口下去,是土豆的粉糯和鸡块的酥香。酱汁渗进了米饭,咸香里带着微微的洋葱甜意。饥饿和疲惫瞬间被温暖填满,他差点没忍住眼眶的酸涩。 “好吃吧?”舒云子侧过头看他,自己也用筷子夹了一块鸡块,放进嘴里,眼睛亮得像月牙。 江泊野点了点头,喉咙哽住,只挤出一句:“……太好吃了。” 于是两人就这么挨着坐下,你一筷子,我一筷子,饭盒和饭盖在他们中间来回交换。雨后的风带着湿润吹过,却冲不散这一刻的炽热与安稳。 舒云子看着天边的彩虹吃着好吃的鸡块,忍不住笑出声来。江泊野也跟着笑,笑得眼尾弯弯,整个人的落魄与疲惫似乎都被这顿饭慢慢冲淡。 那一刻,cao场远方的双彩虹渐渐隐没,可他心里却有了一盏比彩虹更亮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