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的秘密
残酷的秘密
原山奈靠在椅子上玩手机,还拍了一些照片发给闺蜜,手机上的消息都处理完之后才抬起头,梁植野不知道去哪里了还没回来,估计叙旧闲聊去了,只不过这一眼也没看到新郎新娘。 此时日头微斜阳光稍弱了一些,宾客将院子塞得更满,有几个穿着黛绿纱裙的女生来回穿梭,估计是伴娘,其中一个有些眼熟。 原山奈是起身想去厕所进入室内时才反应过来的,那是谁呢? 她一边缓步走着一边回忆,这时迎面走来一个服务员,她忘了这事赶紧抓着人家询问,“您好请问一下洗手间在?” 服务员指了个方向,原山奈抵达时却发现被锁住了,偏偏里面的人似乎刚进去,孕妇憋不住尿,就在原山奈焦躁地来回踱步时,有保洁进来看见了她,一眼落在肚子上之后对她开口。 “走廊尽头新娘更衣间还有一个厕所,客人你可以去那里。” 她确实憋得难受,匆匆道谢之后便走了过去,新娘她也算认识,应该不越界吧? 更衣间空无一人,旁边衣架上挂着几套礼服,有水色的纱裙还有鲜艳的旗袍,估计是晚宴和敬酒的衣服,原山奈来不及多看多感慨,就匆匆进了敞着门的卫生间。 怪不得那个卫生间不开门,原山奈锁门坐在马桶上腹诽,这里高级的只有一个马桶,排队翻台效率太慢。 原山奈解决完起身,看着硕大的化妆镜里的自己,已经行动不便的肚子自然比不上今日新娘那纤细的腰身,而本就是主角的温黛今天更是光彩夺目,就像高中时期的她一样。 等等,高中时期……? 寂静的室内只有马桶冲水的声音,原山奈也想起来外面那个匆匆一瞥觉得眼熟的绿裙女孩是谁了。 那个女孩就是梁植野他们五人团体里除了温黛之外的另一个女孩,只不过当时她是假小子的狼尾,所以今时今日长发长裙的样子,原山奈一时没认出来。 看来他们五人今天是彻底团聚了,原山奈一边想着一边甩甩手上的水,准备去开门。 然而就在冲水马桶渐歇一切安静下来的现在,一门之隔的更衣间却传来新的动静,进来人了。 更衣间的门被大力关上甚至锁住,然后似乎是人被推到门板上的闷响,紧接着居然是…… 难舍难分的亲吻水声。 已经怀孩子的原山奈当然一下就能听出来这种声音,不是吧这么刺激?婚礼上激情难耐到人家新娘的化妆间来了? 这下卫生间里谁都不知道在这里的原山奈,开始踌躇是现在开门和来人尴尬照面一下,还是继续躲在这里偷听,三秒之后她非常轻松地决定留下,毕竟谁不想八卦一下。 外面亲得难舍难分的人是谁? 原山奈很好奇究竟是院子里哪个衣着光鲜的人,背地里这么狂放,可惜这个门没猫眼能窥探一下。 老天爷眷顾,外面的人在亲吻间隙终于开口说话,是其中的女方, “你老婆呢?” 女声有些熟悉,原山奈进来之前似乎听过,而她到这里只和一个女人说过话。 震惊让原山奈一口气提在胸口下不去,大脑努力运转,外面那个女人是,温黛……? 而听这个话语内容,她亲得人明显不是今天的新郎。 老天爷更眷顾了,外面的人没有让原山奈等,温黛询问的那个男人开口了,而就在电光火石的两三秒之间,原山奈的大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依靠第六感先蹦出来了一个名字。 “不知道,我懒得管她。” 声线慵懒低沉还浸着情欲的哑,却性感的一路在听得人神经上擦出火花,门外的温黛是这样,门内的原山奈也是这样,甚至她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个声音,甚至这样加持着欲望的状态,原山奈再熟悉不过了,这样的声音贯穿了她七年来和最爱的那个人在一起的很多日夜,甚至这个声音喊着她名字抚摸她发丝哄她入睡的记忆片段,是她内心最柔软的部位。 然而,此时此刻同样的声音却对着另一个女人,话语里的内容还是直面向她的箭。 原山奈掐住大理石的洗手台竭力使自己不要发出声音,即使外面两人对话的残酷现实还在不断冲击着她。 “你老婆肚子这么大了,你还不管她?” 温黛娇嗔着调笑,而男人的声音在几下亲吻之后才重新响起, “我要是去找她,你不得生气?你把请柬发给她不就是为了让我抛下她,来和你幽会吗?你还是这么坏。” 话语最后响起温黛的惊呼,原山奈不知道梁植野做了什么,她只听得见女人的嘤咛呻吟,以及男人压抑的低喘。 原山奈感觉手中的大理石似乎都要被她扣下来,呼吸都要停滞。 对应的,外面呼吸和动静却愈演愈烈,似乎要把她没有换的气都抢走一般热烈。 原山奈知道梁植野做的时候会喘,而且喘得很性感,她最喜欢听得就是梁植野的喘息声,非常助兴,往往让她会更加沉迷。 只是她不知道,原来还会有自己旁观偷听梁植野这种喘息的一天,原来梁植野也会有不是因为自己而发出这种喘息的一天。 自己旁观了梁植野整整三年,好不容易走到了他的身边,时至今日居然还会一朝沦落到旁听的机会。 其实她根本没有彻底走近梁植野吧,这么些年她还是像当年cao场远眺一样,看着他和那个女生在那时产生联系,在这时发生关系。 往日迷情药般的喘息,在此刻却彻底噪音般尖锐的折磨着原山奈,甚至她的肚子也似乎感受到了母体的难受,开始翻滚踢踹。 原山奈不由得捧着肚子靠墙滑下,到底是哪里疼,肚子还是心脏?又到底是生理还是心里? 怒火和悲痛来回灼烧的原山奈不知道外面声音何时结束了,只知道她颤颤巍巍起身打开门时,化妆间里又像她来时那样,门大敞着空无一人。 原山奈看着房间里的沙发,他们刚才应该就是在这里吧?温黛那个婚纱也只能骑乘吧? 她脑内控制不住自虐地闪着这个念头。 可惜梁植野最喜欢的姿势不是这个。 原山奈跌跌撞撞地走过昏暗的走廊,下意识向着远处出口唯一的光亮走去,本就不方便的孕肚加上她摇摇欲坠的神经,让她没注意到脚下的门槛,差点狠狠摔在地上。 只不过,就在她控制不住地要向前跌去的瞬间,门口恰好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要进来,见状下意识接住了她,托住了她的胳膊肘,把恍惚的原山奈带起来。 “你,你没事吧……?” 陌生男人的声音在原山奈头顶响起,与此同时照在她身上的阳光也似乎把她的魂魄带回来了一点,原山奈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子从男人的手里抽回自己的胳膊,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尽管原山奈回了点神,但礼貌如她还是因为方才的精神冲击忘了道谢。 眼前的视野从那个伸出援手的男人的灰西装变回了一开始的阳光绿地,原山奈的心境却完全不一样了。 最开始看着这样的场景全是祝福艳羡,或许还带着一点控制不住的酸,但此时此刻,原山奈看着这满目的绿色却像是无声疯狂的嘲笑。 为什么?为什么温黛她从高中到今天都是女主角,为什么有那么一个老公还不够,偏偏还要抢夺她的丈夫? 又是凭什么?凭什么只有她自始至终什么都没得到,人、婚礼、甚至是爱意。 远处舞台边上念念有词的白西装映入原山奈眼帘,那是戚鸣疆,今天的新郎,也是温黛的伴侣。 对了,他肯定不知道他的好兄弟梁植野背着他和温黛干了什么好事。 被怒火灼烧的原山奈下意识向他走去,她得让戚鸣疆也知道那两个人的苟且,不能只有她一个人痛苦,不能只有她一个人悲愤。 一路上原山奈掠过不少宾客,却没人注意到她,毕竟今天能吸引人注意的只有主角,她一如当初,一直只是个不起眼的配角。 “是你啊。” 被原山奈拍拍肩膀的戚鸣疆转过来,看着她眨眨眼睛,他一转过来,原山奈就看见了他手上的东西,一张映着干花的手卡。 戚鸣疆视线跟着她落到自己手上,脸上扬起笑容折着卡片, “我待会有个特殊环节要跟温温表白,当初我们两谈恋爱是她先表白的,所以我今天要给她补上来着。” 说着戚鸣疆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似乎想抓抓头发,但又想起来造型师好不容易把自己这头卷毛拉直,于是只好悻悻放下了手。 原山奈闻言顿感思绪和身体一起僵住了,所以别人的爱情是哪怕缺席的表白都要补上吗?不像她,缺席的不止是一个表白,却没有被惦记着弥补。 “怎么了?山奈你有什么事情吗?” 这一声山奈似乎把她叫醒了,原山奈猛然想起来当年机缘巧合之下戚鸣疆也这样喊过她,而那个机缘巧合则是戚鸣疆单纯对她释放的善意。 她瞬间心软了。 因为当时他的善果,也或许单纯因为他此刻身上散发的温柔爱意。 她是想宣泄,但不想针对无辜的人,更何况今天是他的婚礼,他最幸福的时刻。 原山奈鼻尖一酸,感觉泪水正要夺眶而出,她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但却只是对着戚鸣疆摇摇头, “就是忘了跟你说,新婚快乐。” 原山奈清楚地看见戚鸣疆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成笑意,那漂亮的酒窝又扬起, “谢谢你。祝你和阿野早生贵子,哦不对。” 他看向原山奈的肚子,换了句话, “那就百年好合。” 原山奈努力维持着笑容冲戚鸣疆僵硬点头,直到转身才不再强颜欢笑,百年好合吗?现在来看这句话倒像是诅咒,她和梁植野已经没法百年好合了,百年不合还差不多。 仪式终于在日落西山前开始,浅橙阳光照在舞台蒙着白纱的花墙上,往台下折射着彩虹般的光彩,衬得这一时刻神圣得如梦似幻,排开的椅子上坐满宾客,而原山奈就坐在角落,并没有跟着旁人一起鼓掌欢迎新娘。 就在新娘踩着白毯一步步走到台上的新郎面前时,原山奈身边空着的那个座椅终于有人了,来人坐下先将手贴上了她的后背,单薄的夏衣清晰传来他掌心的热度。 平常给原山奈温暖的热度,此刻却在后背仿若火烙。 原山奈没有回头也没有动弹,只是定定地盯着台上那两个白色的身影。 后面的男人也并没有察觉原山奈的异样,反而还凑得更近,手臂挽上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嘴唇也贴着她的耳朵,“看这么认真?” 台上戚鸣疆掀开了温黛的头纱,正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吻上她的嘴唇。 也是几十分钟前她丈夫吻过的嘴唇。 “因为感觉很幸福。” 原山奈盯着台上喃喃回答,舞台中心散发的爱意不止她,全场都能感受到,确实是很幸福完美的一幕,如果她跟全场一样不知道这两人背后肮脏事情的话。 梁植野似乎终于察觉到了怀里妻子的紧绷,侧过头一看,发现她竟然流下了眼泪,“你怎么哭了?” 周围都是人,梁植野虽然惊讶但也压低着声音,有这么感动吗? 可是为什么,她眼白都泛着红丝,他为她抚去眼泪的指尖只感觉冰凉一片。 感动流泪会是这样吗?这更像哭得委屈,梁植野莫名想起了以前第一次给她过生日,原山奈看见捧着蛋糕的他第一眼不是惊喜的笑,而是像现在这样委屈地咬唇哭泣。 而原山奈伸手不动声色挡开梁植野的手掌,拿纸擦掉泪痕,没有说话却又听见了他的声音。 “奈奈……” “等你把孩子生下来,也给你办一场这样的婚礼吧,好不好?” 甚至语气最后还是哄人般的好不好。 她过去旁敲侧击但始终得不到回应的婚礼,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在这个时候由梁植野提了出来,原山奈一瞬间甚至想笑,这算什么?丈夫偷腥之后的歉意?还是他一路不霁的心情终于在化妆间好了? 那她是不是还得庆幸梁植野不是只买个包,而是终于提出了她千盼万盼的婚礼? 可这样得来的婚礼,先不说猴年马月才能举行,早就已经不是原山奈少女时期梦想的那样了,虽然新郎真的是当时暗恋遐想的梁植野。 原山奈掐紧了椅子扶手,面上却风轻云淡地回答,“再说吧。” 梁植野因为这个回答一愣,还没来得及追问,就听见台上司仪挂着意味深长的表情说在交换戒指之前,新郎有一个特别环节。 灰西装的伴郎要为新郎送上手卡,但戚鸣疆却推开了,他深呼吸之后拿起麦克风拍了拍,才郑重开口, “嗯……今天特意设置这么个环节其实是想向温温表白。” 台下响起起哄的尖叫,原山奈听见戚鸣疆通过话筒又把那个理由说了一遍铺垫才开始。 “我亲爱的,最爱的,温黛同学。” “你总是问我是什么时候对你动心的,我们高中时期是最好的好朋友,所以界定友情爱情似乎很难,但某天,我突然想明白了,原来我早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对你动心了。” 观众里鼓起掌,依旧有人起哄尖叫,戚鸣疆的声音还在继续,和梁植野完全不一样的,阳光、温暖、沙的像盛夏西瓜的声音正回荡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记得那是,高二的一个周一,要升旗但是我忘了带校牌,” 戚鸣疆在胸前比划了一下,温黛似乎是想起来了,一下子笑了出来。 “那天不止我们,还有我的好朋友阿野和徳嘉,” 戚鸣疆往台下看了一眼,梁植野冲他抬抬下巴回应。 “那天我因为没带校牌被那个很凶的年级主任拦在门口,不让进还要扣分,是你变魔术一样偷偷给了我一个校牌,不然我那天真的要完蛋了。” 现场因为这个小故事此起彼伏地响起笑声,台上的新人也看着对方会心一笑。 “好像是很小的一件事,但我去回想有关于你的瞬间,最早最让我心动的,就是这天对我伸出援手的你。” 故事结束,新郎新娘在掌声雷动中拥抱接吻,伴郎伴娘也旋开了礼花,满天金片之下,所有人都为他们欢呼,为他们流泪,除了原山奈。 她不想欢呼,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什么都知道了的现在却为了成年人所谓的体面强撑,只好借着这个大家都在哭的时机,宣泄一下自己无法控制的情绪。 心动是一件小事,可这样的小事,她也没有听自己的爱人谈起过。 现在,即使原山奈没有吃到那串葡萄,但也知道它很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