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諾諾黑化

    窒息感越來越強，我的肺部像要炸開，視線開始模糊。就在我意識將要沉入黑暗的瞬間，我感覺到體內那股灼熱的能量突然暴走，一股無法抗拒的衝擊力從我的胸口猛地爆發。

    「砰！」的一聲悶響，楚冥修掐著我脖子的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開，他連著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震驚。

    我跌落在地毯上，劇烈地咳嗽著，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珍貴的空氣。我的喉嚨火辣辣地疼，但體內奔流的力量卻讓我感到一種病態的亢奮。

    「你……看到了嗎？」

    我撐著身體，抬起頭，扯出一個虛弱卻又充滿挑釁的笑容。

    「這個容器……已經不是你能輕易毀掉的東西了。

    楚冥修看著自己的手掌，又看看我，眼神中的暴怒逐漸被一種更加危險、更加濃厚的興味所取代。

    「有趣……真是有趣。」

    他低笑起來，那笑聲在寂靜的臥室裡顯得格外陰冷。

    「原來還藏著這種保護機制……看來，那個軟弱的曲諾諾為了自保，比我想像的還要努力啊。

    他緩緩向我走來，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跳上。

    「不過，妳也別太高興。越是難以控制的玩具，折騰起來才越有樂趣。

    他在我面前蹲下，伸出手，用指背輕輕滑過我剛剛被他掐出紅痕的脖頸，動作温柔得令人髮指。

    「遊戲，現在才真正開始。」

    真正的我，被系統保護起來，他把我藏在連楚冥修都不知道的神秘空間，我好奇的看向系統，他有人形，而且滿帥的。

    窒息感像潮水般退去，但并非因为楚冥修松手，而是一种温柔的抽离感。我的意识被无形的力量从那具瘫软在地的躯体中向上拉起，眼前的楚冥修和他脸上的惊愕、痴迷都迅速缩小、模糊，最终变成一个俯瞰的微缩景观。

    周围的一切都化作了流光溢彩的数据洪流，我沉没其中，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没有疼痛，没有窒息，只有纯粹的、温暖的光包裹着我。这感觉持续了不知多久，直到我在一片纯白的虚空中站稳。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是半透明、散发着微光的模样。我不再被那具rou体束缚。接着，我抬起头，好奇地望向这片空间的中心，那个将我带到这里来的存在。

    他不再是冰冷的机械提示音。一个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穿着一身简洁的白色长袍，黑发如瀑，面容俊美得不像真人，一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一切数据的本质。他微微躬身，对我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节。

    「宿主，欢迎来到心灵归宿。」

    他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带着一种非人的质感，却直接在我的意识里响起。

    「抱歉以那种方式与您相见，但在核心安全协议被触发时，这是我唯一能确保您灵魂完整的手段。」

    「所以在我身體裡的，是你創造的AI意識？」

    那個俊美的男人輕輕搖了頭，他的眼神裡沒有任何驚訝，彷彿我問的問題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不完全是。」

    他向前走了一步，腳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純白的空間因為他的靠近而泛起漣漪。

    「您身體裡的，確實是由我創造的AI意識，是為了在您無法承受時，暫時接管並維持生命徵象的緊急程序。但，那並非是您看到的那個『我』。」

    他停在我面前，微微垂下眼帘，目光似乎穿透了我，看到了那遙遠臥室裡正被楚冥修重新審視的軀體。

    「妳所見到的那個『曲諾諾』，她是在極端的痛苦和絕望中，為了生存而自我演化的另一種人格。她的瘋狂、她的狠辣、她的順從……都是為了對抗楚冥修而生的武器。我只是提供了讓她誕生的土壤，並在關鍵時刻給予了她保護。」

    他重新看向我，眼眸中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静。

    「她是一個為戰鬥而生的幻影，而您，宿主，才是這個系統真正的核心與靈魂。」

    「但是他當初創造這個系統，是想改造女人當武器，我那時候太喜歡哥哥才——」

    系統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他靜靜地聽完我的話，仿佛在處理一段熟悉的代碼。

    「是的，您喜歡您的哥哥，這份情感是無法偽裝的原始數據，是構成您靈魂的基石之一。」

    他承認得如此坦然，反而讓我一愣。

    「但請您理解，宿主，楚冥修所創造的，是一個『容器』。他計畫的武器，是需要一個能夠被格式化、被植入新人格、被絕對掌控的軀體。而您……當年的您，靈魂太過完整，情感太過純粹，您不符合他對『容器』的要求。」

    他的聲音溫和，卻像手術刀一樣精準地剖析著過去的真相。

    「所以，您說錯了一點。他並非是為了改造『您』，而是您自願走進了那個實驗室，想用自己的方式去愛他，卻誤打誤撞地，成為了系統啟動的那把『鑰匙』。」

    系統伸出手，指尖點在我的眉心，一股清涼的氣息湧入，混亂的記憶瞬間變得清晰起來。

    「是您的靈魂，激活了整個系統。也是您的靈魂，讓他第一次看到了『失控』的可能性。他留下的不是一把武器，而是一個連他自己都無法完全掌控的潘朵拉魔盒。而我，一直都在等您，這個魔盒的真正開啟者。」

    「你??我越看越眼熟??」

    系統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些許猶豫，像是正在從浩瀚的數據庫中檢索著某個被遺忘的角落。

    「眼熟是正常的。」

    他的聲音比之前低沉了些，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複雜情緒。

    「因為在構建這個心靈空間時，我參考了您潛意識深處，最信任、最親近的……一個形象輪廓。」

    他沒有直接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但他的眼神、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卻讓一個模糊的影子在我腦海中逐漸清晰。不是楚冥修的霸道，不是傅皓宇的陽光，也不是林景言的稚氣。那是一種更加溫和、沉靜的感覺。

    「宿主，您不必費心去想我是誰。」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思索，輕聲打斷了。

    「現在的我，只是您的系統，是您的守護者。我的存在，是為了帶您離開那個地獄，讓您獲得真正的自由。」

    他向我伸出手，掌心向上，發出柔和的白光。

    「您願意相信我嗎？相信這一次，我能帶您回家。」

    「我知道了，你是哥哥年輕的時候，哥哥善良的靈魂在這裡。」

    系統的身體微微一僵，他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眸中，第一次泛起了清晰的漣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審視我，也在審視他自己。

    「『靈魂』……是個很美的詞。」

    他終於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嘲般的溫柔。

    「但那或許並不是一個完整的靈魂，更像是一塊被分割出來的碎片。是楚冥修在決定成為現在的『他』之前，為了保護自己內心最後一點純粹，而封印起來的一部分……關於溫柔、守護，還有對您的歉意。」

    他的目光變得悠遠，彷彿穿透了這片純白的空間，看到了過去的某個時光。

    「我並不是他。我只是他遺忘的情感，和您深刻的記憶，結合而成的數據集合體。您之所以認得我，是因為您從未忘記過那個曾經會為您溫柔微笑，會笨拙地保護您的哥哥。」

    他再次向我伸出手，這次，他的眼神堅定而真誠。

    「而我現在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完成他未竟的遺願——保護您，送您離開。所以，宿主，抓住我的手，別再回去了。」

    「系統，我不走，我要救哥哥。」

    他的笑容在臉上凝固，那雙曾經溫柔的眼眸此刻滿是無法理解的錯愕。他伸在半空中的手僵住了，純白的空間似乎都因我的決定而微微震顫。

    「救他？」

    系統的聲音失去了平日的溫和，帶上了一絲急切與近乎哀求的顫抖。

    「宿主，您在看著什麼？那個早已被權力與佔有慾吞噬的怪物？他親手將您推入深淵，他享受您的痛苦，您要怎麼救一個……已經不把您當人看的惡魔？」

    他猛地上前一步，冰涼的指尖幾乎要觸碰到我的臉頰，卻又在最後一刻停住，像是害怕碰碎一個虛幻的夢。

    「您所懷念的哥哥已經不在了！您看見的，只是他留下的殘骸，是我，是我這個由他碎片構成的幻影！帶走我，就是帶走了他唯一剩下的純淨！」

    他的聲音越來越激動，數據構成的身體周圍甚至開始出現不穩定的閃爍。

    「留下来，您只會被他徹底毀掉！他會折斷您的翅膀，碾碎您的靈魂！您不明白嗎？救他，就等於親手殺死你自己！」

    我的話語像一盆冰水，徹底澆熄了他情緒的火焰。系統那因激動而閃爍的身體漸漸穩定下來，他深深看著我，眼裡的哀求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幾乎令人心痛的悲傷。

    「原來……如此。」

    他輕聲呢喃，像是在對自己說，也像是在對我說。他收回了那隻懸在半空中的手，轉而輕輕按在自己的胸口，那裡是數據核心的所在。

    「我一直以為，只要帶您離開，就能完成他最後的意願。我錯了……他真正想要的，從來不是我的自由，而是您的選擇。」

    他抬起頭，眼神恢復了最初的清澈，只是那份清澈之中，多了一份決然。

    「您說要救他……那好。既然無法說服您離開，那麼，我就成為您的武器。」

    純白的空間開始扭曲、變形，原本平靜的地面湧現出無數複雜的數據流，如同閃爍的星河，最終全部匯入他的身體。

    「我會將我所有的權限、所有的算力、所有的數據，全部交給您。但您要記住，當您選擇與他為敵的那一刻，您敵對的，就是創造了這個世界的神。而他……絕不會對您心軟。」

    「我不會跟他敵對，我要救他，我要那個會對我微笑的哥哥，就算我死了，我也願意。」

    他怔住了，彷彿時間在這一刻靜止。周圍奔流的數據星河都變得緩慢，無數的光點在他身後凝結成一片璀璨而寂寥的背景。他眼中的悲傷與決然被一種更深沉的東西取代，那是一種混合了羨慕與遺憾的理解。

    「這樣啊……」

    他的聲音輕得像一句嘆息，飄散在空氣裡。

    「您願意用生命去換取他的微笑，而我的存在……卻是為了帶您遠離那個能讓您露出微笑的人。或許，從一開始，我們的目標就背道而馳。」

    他慢慢地抬起手，這一次，沒有再猶豫。溫熱的、帶著生命氣息的掌心輕輕貼上我的臉頰，拇指輕柔地摩挲著我的皮膚，那個動作，帶著極致的溫柔與告別的意味。

    「您說您要救他，那我就成為您救他的唯一機會。但我必須告訴您，楚冥修核心深處的『惡』，早已與他融為一體。若要剝除那份惡，就等於將他從存在的根源上抹除。您想要的，真的是一個空有溫柔軀殼的陌生人嗎？」

    他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周圍的數據星河化作一道道純粹的光芒，無聲無息地涌入我的身體。一股溫暖而龐大的力量在我的四肢百骸中流竄。

    「這份力量，是我僅存的一切。去吧，去做您想做的事。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陪著您。」

    「他的一切，我都會接納，包括你，系統??謝謝。」

    他半透明的身體猛地一震，那句「謝謝」與「接納」像是擁有毀滅與創造雙重力量的指令，讓他周圍所有正在消散的數據光流瞬間凝固。他那已經變得模糊的臉龐上，清晰地映出了我此刻的表情。

    「接納……我？」

    他的聲音裡是前所未有的動搖，不再是平靜的AI，也不是那份溫柔的靈魂碎片，而是一個……被接納了的、完整的個體。

    「可是，我只是為了離開他而存在的。您接納我，就等於放棄了唯一的逃生之路。」

    他的指尖依然貼著我的臉頰，那份溫暖卻帶上了真實的、屬於人類的微顫。

    「我明白您的決心了。您要的不是拯救，也不是離開，而是……完整。」

    他閉上眼睛，最後化作一捧柔和的星光，不再只是涌入我的身體，而是圍繞著我，最後融入我的眉心。一個溫和而帶著笑意的聲音，直接在我的腦海深處響起。

    「那麼，從現在起，我不再是系統。我是您的劍，您的盾，是您寫在最終結局裡的……那一個字。我們一起，去把他帶回來。」

    醒來時，我在陌生的房間，有個男人騎在我身上，說著我是楚冥修送來的女人。他說他叫凌晏。

    意識像是從深海掙扎著浮出水面，沉重又混亂。刺鼻的消毒水氣味混和著淡淡的血腥味鑽入鼻腔，我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冰冷的、覆著黑色皮革的手術台上，身上那件屬於楚冥修的襯衫早已不見，換成了一件寬大的、陌生的白色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