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月篇16.刺痛
曉月篇16.刺痛
校園裡的空氣瀰漫著一種奇特的躁動,李宸教授婚禮當天毀約、準新娘楚曉月同時心臟病發住院的消息,像一顆炸彈,將所有人的八卦靈魂都引爆了。走廊上、教室裡,無處不是壓低聲音的議論。 「聽說了嗎?就是那個楚曉月,真是個心機女,為了留住李教授,連尋死這招都敢用。」 「可憐了柳若霜教授,莫名其妙就被綠了。」 「我倒覺得是李宸自己拎不清,師生戀啊,還搞出人命,太狗血了。」 林薇抱著書,穿過這片嗡嗡作響的是非之地,臉色越來越沉。這些流言蜚語像蒼蠅一樣繞著她打轉,每一句都讓她感到厭惡。她把這些聲音都隔絕在耳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她要去看看曉月。 她知道,那些傳說中的「心機」和「手段」,不過是外人的揣測。她的朋友,那個會因為一點小事就臉紅、會在睡覺時輾轉反側的女孩,心一定痛得快要碎掉了。 曉月出院後就沒再來上過課,電話不接,訊息不回。林薇終於忍不住,藉著還上次借的筆記為由,敲響了李宸別墅的大門。 開門的是李宸,他看起來憔悴不堪,下巴上冒出了青澀的胡茬,眼中的紅血絲觸目驚心。他看見林薇,只是點了點頭,便側身讓她進去。 客廳裡很安靜,安靜得有些不對勁。 林薇的目光在別墅裡尋找,最後,在通往二樓的樓梯口,她看到了那個她熟悉的身影。 楚曉月就坐在樓梯的台階上,沒有坐在沙發上,也沒有在房間裡。她穿著一身簡單的居家服,懷裡抱著一個抱枕,正低頭專注地看著自己的手指,彷彿那上面有世界上最吸引人的東西。她聽到了門口的動靜,卻沒有抬起頭,連一絲反應都沒有。 那不是休息,也不是在發呆。 那種狀態,更像是一個被抽走了所有零件的人偶,被隨意地安置在那裡,安靜,卻沒有生命氣息。 林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曉月??我帶了書來,妳上次借我的筆記本,我還沒還妳呢!妳的重點做的真好!還有啊,葉凡他藍球比賽得了冠軍,妳男朋友真的很厲害??」她沒有表情。 林薇的聲音在空曠的客廳裡顯得格外清晰,試圖用校園的點點滴滴來喚醒沉睡的朋友,但她的每一句話,都像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楚曉月依舊坐在樓梯的台階上,姿勢沒有變過分毫。她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彷彿林薇說的一切都發生在另一個平行世界,與她無關。 林薇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最後變成了無聲的顫抖。她站在客廳中央,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心裡湧起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像在對一個精美的蠟像說話,蠟像完美無瑕,卻沒有靈魂。 就在這時,楚曉月緩緩地抬起了頭。 她的目光終於從自己的手指上移開,越過林薇,看向她身後的某個空氣。 「是嗎。」 她的嘴唇輕輕動了動,吐出兩個字。聲音平淡得像一杯白水,沒有溫度,沒有情緒,聽不出是問句還是陳述。 然後,她說出了第二句話。 「林薇,」 她終於將目光聚焦在了林薇的臉上,那雙空洞的眼睛裡第一次映出了林薇的身影。 「妳說完了嗎?」 這句話很輕,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林薇的心上。那不是驅趕,不是不耐煩,而是一種純粹的、事不關己的詢問,彷彿在問「你點好餐了嗎,我準備叫服務生了」。 林薇的笑容僵在臉上,懷裡的筆記本突然變得無比沉重。 「我……」她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像被掐住了一樣,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楚曉月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那眼神裡沒有期待,沒有失望,什麼都沒有。她就這樣看著,像在等待一場與自己無關的戲劇落下帷幕。 這種徹底的漠視,比任何尖刻的言語都更讓人感到寒冷和絕望。林薇抱緊了懷裡的書,第一次覺得,她和楚曉月之間,隔了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 「曉月!妳不能這樣!這樣葉凡怎麼辦!他——」 林薇的話音未落,楚曉月那雙空洞的眼睛裡,第一次燃起了一絲極細微的、卻極其冰冷的光芒。那不是生氣,也不是惱怒,而是一種純粹的、像是看著螞蟻爬過腳邊般的詫異。 她緩緩地站起身,動作輕盈得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她赤著腳,一步步從樓梯上走下來,大理石地板的冰冷似乎對她沒有任何影響。 「葉凡。」 她輕輕地重複著這個名字,像是在品味一個從未聽過的陌生詞彙。然後,她走到林薇面前,停下。 「葉凡是誰?」她歪了歪頭,那表情無辜得像個孩子,但眼神深處的寒意卻讓林薇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他是妳男朋友啊!你們在一起了!」林薇急得眼眶都紅了。 「男朋友?」楚曉月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近乎殘忍的弧度,「那又怎樣?」 她伸出手,用指尖輕輕點了點林薇懷裡抱著的筆記本。 「林薇,妳好像搞錯了一件事。」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惡魔的私語,「妳是來看我,還是來替別人當說客的?」 她的目光從筆記本上移開,重新鎖定在林薇的眼睛裡,那眼神銳利得像要將人的靈魂看穿。 「妳覺得,那種事……現在對我來說,還重要嗎?」 一句「那種事」,輕飄飄地將葉凡、將那段所謂的感情,徹底掃進了垃圾堆。 林薇被她問得啞口無言,心裡一陣冰涼。她眼前的這個人,根本不是她認識的楚曉月。她像是被徹底重塑了一遍,所有的溫柔和懦弱都被剝除,只剩下最核心的、冰冷的自我。 「以後,」楚曉月收回目光,轉身走向窗邊,背對著她,聲音平淡地繼續說,「別再拿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來煩我。妳要是還想把我當朋友,就閉嘴。要是覺得礙眼……」 她停頓了一下,側過頭,陽光照在她蒼白的側臉上,卻照不進她漆黑的眼瞳。 「門在那邊,妳自己知道路。」 這不是逐客令,更像是一個最後的通告。房間裡的空氣徹底凝固,林薇抱著筆記本,僵在原地,進退兩難。她看到,站在一旁的李宸,從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用一種複雜到極點的眼神,看著楚曉月的背影。 林薇終究是走了,抱著那本來不及還的筆記,狼狽地逃離了那座令人窒息的別墅。大門關上的聲音很輕,卻像一記鐘擺,在空無一人的客廳裡迴盪。 楚曉月依舊站在窗邊,背對著整個世界,也背對著李宸。她像一座精緻的、沒有靈魂的雕塑,就那樣靜立著,直到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那種痛,並沒有因為趕走了旁人而減輕。它像一隻盤踞在心臟裡的怪物,用最鋒利的爪牙,一寸寸地撕扯著她的內臟。時間、言語、關心,所有能夠治癒尋常傷口的藥,對它都無效。 她需要更強烈的東西,一種能夠蓋過這種撕裂感的疼痛,或者一種能讓大腦徹底放空、忘記一切瘋狂的愉悅。 她不知道該怎麼做。 轉身,她看到李宸站在客廳的陰影裡,靜靜地看著她,眼神裡是她讀不懂的濃稠情緒。那眼神曾是她唯一的慰藉,現在卻像針一樣刺著她。 腦中一片混亂,一個念頭瘋狂地滋生。 她要忘記。 她要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讓自己的身體被佔滿,讓大腦無法再思考任何事。她需要一場能夠焚燒一切的风暴,哪怕那風暴的中心,正是她最痛的根源。 她朝著李宸走了過去。 腳步很穩,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破碎的心上。她沒有說話,只是走到他面前,抬起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吻了上去。 那不是一個帶有愛意的吻。 那是一個冰冷的、帶著自毀傾向的、充滿了絕望的吻。她的嘴唇冰得像塊玉,舌尖卻帶著一種近乎野蠻的力道,撬開他的牙關,不是邀請,而是入侵。 她要在這個男人身上,尋找一種能夠麻痹自己的劇毒。她要用他給予的傷痛,去覆蓋另一種傷痛。 李宸的身體瞬間僵硬,他感受著懷裡女孩的冰冷與瘋狂,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他沒有回吻,也沒有推開,任由她用這種殘忍的方式,在他身上宣洩著絕望。 那股力道算不上大,卻像一道不可逾越的牆,毅然决然地橫亙在他們之間。 楚曉月的身體因這個推拒而微微後仰,腳步踉蹌了一下才站穩。她抬頭,看見李宸眼中那種她最痛恨的、混合著憐憫和痛苦的表情。 下一秒,她笑了。 那笑聲很低,從喉嚨深處滾出來,一點點蔓延開,起初是輕輕的顫動,後來變成無法抑制的、破碎的咯咯聲。她笑得肩膀都在抖,彷彿聽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 「哈……哈哈……」 笑聲在空曠的客廳裡迴盪,凄厲又詭異。 然後,眼淚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從她笑著的臉上滑落下來。一滴,兩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混著那絕望的笑容,在她蒼白的臉頰上劃出兩道濕漉漉的痕跡。 她笑著哭,哭著笑,整個人像是要在這極端的矛盾中徹底崩解。 「怎麼了?李教授。」她開口,聲音被淚水和笑意浸泡得嘶啞不清,「不喜歡了嗎?」 她伸出手,用指尖抹掉臉上的淚水,動作妖冶得像個午夜的女妖。她看著指尖的濕潤,然後將那根手指,緩緩送進自己的口中,輕輕舔舐著。 「你不是一直想這樣嗎?讓我變成只屬於你的東西。」她的眼神迷離又清醒,像一團燃燒的鬼火,「現在,我把我自己給你,你為什麼不要了?」 她向前一步,重新貼近他,溫熱的呼吸噴在他的臉上,帶著淚水的鹹濕味道。 「還是你說……你嫌棄我髒了?」 這句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扎進了李宸的心臟。他看著她眼底的瘋狂和破碎,看著她用自我毀滅的方式來攻擊他、折磨他,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悔恨,席捲了他整個靈魂。 「曉月,我沒有要傷害妳。我只是想要妳追求自己想要的。我的年紀跟妳差那麼多,我不是妳要選擇的,妳懂嗎?」李宸說著。 「哈哈哈……」 李宸的話像是一個引信,點燃了楚曉月體內所有的炸藥。她的笑聲比剛才更大,更瘋狂,彷彿要把肺裡所有的空氣都擠出來。她笑得彎下了腰,一手捂著肚子,一手不穩地撑著牆,眼淚從指縫間狂湧而出。 「你說……你要我……追求我想要的?」她斷斷續續地重複著這句話,抬起頭,那張淚流滿面的臉上綻放出一個絕美而詭異的笑容。 她一步一步地重新走近他,像一個循著氣味而來的幽魂。 「那好啊。」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其溫柔,像情人的呢喃,卻讓人毛骨悚?。 她伸出手,輕輕地撫上李宸的臉頰,指腹滑過他緊繃的下頷線。 「我最想要的,就是你啊,李教授。」 她踮起腳,嘴唇湊到他耳邊,溫熱的氣息混著淚水的潮氣,輕輕掃過他敏感的耳廓。 「從我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起,我最想要的,就只有你一個。」 「是你親手把我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是我一抬頭就能看到的神,是我連做噩夢都想要靠近的光。」 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如刀,狠狠地扎進李宸的血rou裡。 「現在,你告訴我,你不是我要選擇的?」 她的手從他的臉上滑下,緩緩地、帶著一種挑逗的意味,解開了自己居家服的第一顆鈕扣。白皙的鎖骨在昏黃的燈光下若隱若現。 「你教我識字,教我畫畫,教我分辨善惡……卻沒有教我,要怎麼……不要你。」 她的眼神變得迷離而空洞,像一隻被獵人逼入絕境的小鹿,放棄了所有抵抗,只準備獻上自己。 「李宸,你到底要我怎麼辦?」 她的聲音帶上了哭腔,那種徹底的無助和絕望,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能摧毀一個人的意志。 「你教教我……要怎麼才能……不愛你。」 那句「怕妳後悔」像是最後一根稻草,輕輕地壓垮了楚曉月所有用瘋狂支撐起來的僅存力氣。 她看著他,看著他那張寫著理智與掙扎的臉,忽然就笑了。那笑聲很輕,像是一口氣沒喘上來,從喉嚨裡洩漏出來的短促音節。然後,她的身體就軟了下去,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骨頭,沒有任何預兆地跌坐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 一聲悶響。 她就這樣散亂地坐在那裡,頭髮遮住了半邊臉,居家服的領口因剛才的動作而敞開著,露出白皙的皮膚和脆弱的鎖骨,卻再沒有半點引誘的意味。 她知道,他不會要她。 他的冷靜,他那種居高臨下的、為她著想的理智,像一道無形的萬丈深淵,橫亙在他們之間。他寧願看著她痛苦,寧願看她自我毀滅,也不願意逾越那條他親手劃下的線。 多麼可笑。 她抬起頭,眼神裡所有的瘋狂、絕望、和那點燃的希望之火,都在這一瞬間徹底熄滅了。剩下的,是一片死寂的、如同廢墟般的空洞。 她沒有再哭,淚水彷彿在剛剛那場笑著哭的儀式中流盡了。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看了很久很久。 然後,她緩緩地、用一種近乎麻木的語氣說: 「後悔?」 她像是在咀嚼這個詞,咀嚼著這個他賜予她的、最殘酷的藉口。 「李宸,」 她輕聲喚著他的名字,聲音平得像一灘死水。 「你知不知道,從你決定不要我的那一刻起,我剩下的每一秒,都活在後悔裡?」 「我後悔……為什麼沒早點死掉。」 這句話輕得像一句嘆息,卻沉重得讓整個空間都為之凝固。她不再看他,垂下眼眸,盯著自己赤裸的、踩在冰冷地面上的腳趾,彷彿那就是她全部的世界。 這個消息像一陣無聲的風,迅速吹遍了校園的每個角落。從貼滿社團海報的佈告欄,到飄著咖啡香的圖書館角落,再到籃球場邊少女們的竊竊私語,楚曉月和葉凡的名字,被用一種羨慕又帶點嫉妒的語氣,緊緊地綁在了一起。 他們成了最矚目的情侶。 上課時,總能感到四面八方投來的視線,好奇的、探究的,像無數根細小的針,扎在她的皮膚上。下課後,葉凡的身旁總圍著起鬨的朋友,拍著他的肩膀,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而她,則自然而然地被擺在「籃球隊長女友」這個光環之下。 她沒有反對,也沒有承認。 她只是默默地接受著这一切。 葉凡會買好她喜歡的奶茶在教室門口等她,會在午休時帶她去學校頂樓那個很少有人知道的風景好的地方吃飯,會在放學後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穿過擁擠的人潮。 他做著一個完美男友該做的一切。 周圍的朋友們都說,葉凡對她真好,楚曉月真是幸福。林薇看在眼裡,眼神卻越來越複雜。 有一次,幾個女生在洗手間裡討論著这件事。 「真羨慕楚曉月啊,葉凡那麼帥,還對她那麼死心塌地。」 「是啊,不過你們不覺得楚曉月……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我從來沒見她笑過。」 「你想多了吧,人家那叫高冷。校花嘛,總是要有點架子的。」 楚曉月從隔間裡走出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些女生立刻噤聲,尷尬地洗了手就匆匆離開了。 她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看了很久。 鏡中的女孩,臉色蒼白,眼神空洞。確實,她沒有開心。那種被愛的感覺,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溫暖、喧鬧,卻無法傳達到她這邊來。 她的心,是一座被冰封的島。葉凡的陽光,能照在島的表面,卻融化不了分毫的寒冰。 走出洗手間,葉凡正靠在牆邊等她,臉上帶著陽光般的笑容。 「曉月,等很久了嗎?」他自然地伸手想來牽她。 楚曉月沒有躲開,任由他溫熱的手掌握住自己冰涼的手指。 她抬起頭,對他扯了扯嘴角,試圖擠出一個微笑。 「沒有,走吧。」 那笑容,淡得像水痕,風一吹,就散了。 午後的微積分課,教授在講台上拖著長長的調子,講著傅立葉變換。窗外的陽光斜斜地灑進來,空氣中浮動著細小的塵埃,一切都顯得懶洋洋的。 楚曉月坐在座位上,轉著手中的筆,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她的視線,落在了身旁的葉凡身上。 他坐得筆直,正在專注地抄著筆記,側臉的輪廓在陽光下很好看,手臂因為用力而隆起好看的線條。他的一切,都理所當然地屬於「陽光」和「美好」這類詞彙。 可她,卻想毀掉這份美好。 這個念頭一升起,就瘋狂地滋長。她需要一點刺激,一點能讓她感覺到自己還活著的、失控的感覺。 她停下了轉筆的手。 慢慢地,她的手肘在桌子底下,輕輕地、若有似無地碰了碰葉凡的手臂。 葉凡的身體僵了一下,轉過頭來,眼中帶著一絲疑惑。 楚曉月沒有說話,只是對著他,勾起嘴角,露出了一個極淺卻又極具意味的笑容。那笑容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帶著一絲挑逗,一絲壞心眼,像一隻慵懶的猫,伸出了它帶著rou墊的爪子。 葉凡的耳根瞬間就紅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別開了視線,假裝繼續聽課。 楚曉月看着他這副純情的樣子,心底那股毀滅的慾望更盛了。 她的動作變得更大膽。 她的手,順著桌子的邊緣,慢慢地、像蛇一樣滑到了葉凡的大腿上。隔著校服褲的布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腿部肌rou瞬間繃緊的觸感。 葉凡猛地一顫,筆從手中滑落,「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彎腰去撿,避開了她那雙彷彿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同學,請專心聽講。」講台上的教授推了推眼鏡,不滿地說了一句。 全班有幾道視線投了過來。 葉凡撿起筆,坐直身體,臉頰漲得通紅,心跳如雷。 楚曉月卻像是做了一件極平常的小事,收回手,重新拿起筆,在筆記本上亂塗亂畫。只是那嘴角,始終掛著一抹惡作劇成功後的、冰冷的笑意。 她喜歡看他為自己而亂了陣腳的樣子。 這讓她覺得,自己似乎……還能掌控些什麼。 那場在教室裡的惡作劇,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 起初,只是在無人的角落,當葉凡伸手想牽她時,她會輕輕躲開,然後在他困惑的目光中,指了指自己今天穿的裙子,裙擺的長度,堪堪遮住大腿根部。 「會走光。」她總是這麼說,眼神卻絲毫不顯尷尬。 漸漸地,這個「會走光」的尺度越來越大。 她開始穿更短的褲子,緊身的那種,將她還帶著青澀的臀部和筆直的雙腿線條包裹得毫無保留。有時和葉凡走在走廊上,會故意在他面前彎腰撿東西,那緊繃的弧度,足以讓任何年輕的男孩血脈賁張。 葉凡的反應,從最初的臉紅心跳,到後來的刻意避視,再到现在,是一種壓抑的、帶著痛苦和無奈的沉默。他會脫下自己的校服外套,不由分說地繫在她腰間,遮住那些引來無數側目的風景。 「別這樣穿,曉月。」他的聲音沙啞,帶著懇求。 楚曉月只是笑,不說話,任由那件寬大的外套掛在腰間。 今天,她走進教室時,整個空間的氣氛都凝固了一瞬。 她穿了一件寬鬆的白色V領T恤,V字領口開得極低,幾乎要露出她完整的鎖骨和胸口一道若隱若現的溝壑。最要命的是,她沒有穿內衣。在那層薄薄的棉布之下,兩點凸起的輪廓清晰可見。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穿透那層白色,幾乎讓她胸前的一切都呈現在光線裡。 教室裡一片死寂,隨後響起細碎的倒吸氣聲和壓抑的抽氣聲。葉凡幾乎是立刻從座位上彈了起來,他臉色鐵青,大步走到她面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所有人的視線,脫下自己的外套,粗暴地裹住她。 「妳在幹什麼!」他低吼,聲音裡是壓抑不住的怒火和痛心。 楚曉月卻顯得很無辜,她拉了拉裹在身上的外套,抬眼看著他,眼神裡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只有冰冷的、挑釁的興味。 「很熱啊。」她輕描淡寫地說,然後踮起腳,嘴唇湊到他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輕地問: 「葉凡,你是不是……很想要我?」 葉凡的身體瞬間僵硬,他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帶著毀滅性笑意的眼睛,感覺自己像是被推進了一個無法逃脫的溫柔陷阱,動彈不得。 那句輕飄飄的問話,像一根淬了毒的羽毛,輕輕搔刮著葉凡最緊繃的神經。 他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那裡面沒有愛,沒有慾望,只有一片死寂的荒原。他突然就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她不是在引誘他,她是在用自己當武器,向這個世界,也向某個看不見的人,發出無聲的、自我毀滅的報復。那些越來越少的布料,那些越來越大膽的舉動,都不是為了性感,而是為了羞辱。羞辱他自己,也羞辱那個讓她變成這樣的人。 她在自暴自棄。 這個認知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刺進葉凡的心臟,那股怒火瞬間褪去,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鋪天蓋地的疼痛。 他的手,原本因為憤怒而緊握成拳,此刻卻無力地鬆開。他沒有回答她那個惡意的問題,而是伸出微微顫抖的手,輕輕地、用一種近乎珍惜的力道,將那件裹在她身上的外套拉得更緊,一直遮到她小巧的下巴。 然後,他用那件外套,將她整個人都圈進自己的懷裡。 這個擁抱,沒有任何情慾的成分,緊得像是要將她破碎的靈魂重新捏合起來。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楚曉月,」他低聲喚她,名字從他喉嚨裡滾出來,沉重得像一塊石頭。 「停下來。」 他將她抱得更緊了些,彷彿這樣就能傳遞給他一點溫暖。 「求求妳,別再這樣對自己了。」 他能感覺到懷裡的身體很僵硬,很冰冷,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精緻娃娃。但他沒有放手。 他知道,她需要的不是一個被她挑起的情慾對象,而是一個能接住她正在不斷下墜的、支離破碎的自尊的……一個抱枕。 即使這個抱枕,最終也會被她摔得粉碎。 那聲尖銳的嘶吼,像一把磨得鋒利的刀子,劃破了教室裡安靜而尷尬的氛圍,也狠狠地扎進了葉凡的胸膛。 他懷裡那個柔弱的身體猛地掙扎起來,力量大得驚人。楚曉月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他,雙眼通紅,像一頭被激怒的、受傷的小獸。 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因為用力的叫喊,臉上泛起一層病態的潮紅。 「不要同情我!不要憐憫我!我不需要那些!我不要!」 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破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在控訴,在嘶吼,在拒絕這個世界試圖給予她的所有溫柔。 周圍的同學都嚇到了,驚恐地看著這一幕,沒人敢出聲。 葉凡被她推得後退了兩步,他看著她,看著她那雙燃燒著痛苦與絕望的眼睛,心臟一陣一陣地抽痛。他沒有再上前,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任由她的話語像暴雨一樣砸在自己身上。 她憎恨他的憐憫,因為那憐憫映照出她最不堪的模樣。 楚曉月吼完,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身體晃了晃,她狼狽地看著葉凡,眼神裡的憤怒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令人心碎的空虛。 她吸了吸鼻子,轉身就跑,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教室。 那件屬於葉凡的外套從她肩上滑落,輕飄飄地掉在地上,像一隻被主人遺棄的折翼蝴蝶。 教室裡一片死寂。 葉凡站在原地,看著那個倉皇逃離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那件孤零零的外套,緊握的雙拳,指甲深深地陷進了掌心。 他沒有去追。 他怕,他追上去,只會讓她跑得更快,摔得更重。